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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静每天坐公交上班,她家离这趟车始站近,比早高峰早几分钟出门定然是有座位的。
她送儿子到家附近的小学学校门口,再赶来车站,时间刚刚好,一般都是坐上车就闭眼补觉。不堵车半小时能到,堵车晚分钟,反正出来的早不怕。然后她从公交站下车,穿一个小区走路不到十分钟就能进入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每个工作日基本如此。
没有疫情的时候,小区随便穿越。有疫情,进入小区时会扫码测温,耽误十几秒也没什么。她天天走那个门,门卫都认识她了。
那栋写字楼附近虽然也有一个地铁站就在楼下的大广场有出口,不过从她家坐地铁需要换乘一次,而且地铁车厢里往往没座位,换乘走的距离也级远,不如坐公交车安稳。公交除了慢没别的毛病。
每次坐公交,她都能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不知道名姓。
有比她早一站下车夹着公文包的年轻小伙子,也有送孙子去上学的老爷爷,还有拉着买菜的便携小推车只坐两三站的老奶奶。面孔鲜活,或是与孙子聊天,或是自己看着手机,各忙各的。手机支付消灭了小偷,达的移动网络让人随时查阅各种信息,问路的都少,车上的安全员除了喊人给老幼让座,基本无所事事
涂静望着那辆废弃的公交车心神恍惚,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三年前末世尚未到来时,那一幕幕日常场景,曾经那么和谐而安全,她却只觉得平淡未曾珍惜。
现在那辆公交车就歪倒在路边,燃烧过的焦黑还有锈迹已经看不出本色,在一片同样灰暗的废墟里本来一点都不显眼。
她的思绪却透过了重重阻碍,飘进了车厢。她想,最后的归宿就选在那里吧。
末世来临那天的记忆时隐时现。
那天,一开始她还以为只是简单的交通事故,若不是有人拉了她一把,她还在车里懵呢。那个拉她的人是谁,她没有看清对方的脸。
其他没有跑出公交车的人,被随后的火光吞没了。那时候就死掉的人,不用面对接下来的末世,其实也是幸福的
现在,城市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模样,变异的植物占领了钢铁森林,到处都是坍塌的废墟,上面覆盖着各种植物,不只是绿色,也有肉食性、腐蚀性、甚至吃垃圾的五颜六色的变异植物。
她走近的时候,又觉得那辆公交车或许不是之前她乘坐过的,只是看着像而已。座位上没有尸骸,意外的“干干净净”。所有有机物都被丧尸、变异动物以及植物吞没。
短短三年,城市竟然变得如此陌生,她根本分不出自己在哪里。
其实在哪里都不重要了,她就快死了。
她被丧尸咬伤,偷偷离开团队,回到荒废的城市等死。丧尸病毒无解,被咬伤后短则几分钟,长则几小时,最多一天她就会变成嗜血的怪物。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幸运,能走这么远还维持着清醒与完整。
是啊,她体内有丧尸病毒,丧尸对她毫无兴趣,变异植物会耐心等她走不动倒地再“吃”。若是平时,她不可能这样光明正大随心所欲的回到城市。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不想活的人,都会走回城市等死。
也许只有这时,活人才能有“空闲”光明正大的回来逛逛,追忆往昔。
她的儿子在末世之初就死了,这是她最大的遗憾。她一直没有联系上丈夫欧阳云卷,现在想想倒也是正常了。末世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太常见了,没联系上还能幻想对方活着,总比亲眼看见尸体舒服一些。
她说不出自己对丈夫是怎样的感情,没有真爱是不会给他生娃的。
可丈夫的心中工作永远比家庭重要,没有末世,那人也指望不上,就当他也早就死了吧。
现在她回来这里,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是与他们团聚。
她走进残破的公交车内,将身上那个装了半瓶过滤雨水、半包碎饼干渣滓的双肩背包扔在远处角落,静待有缘人拾取。她身上的厚衣服还有武器早就赠送给朋友。她此时全身已经没剩下什么有用的物资。
她将一段尼龙绳拴在自己脖子上,另一端牢牢固定在车厢内的金属扶手上。这样就算她死后变成丧尸,有这段绳子拴着脖子对旁人的伤害性就会变低。
她用了一种越挣扎越会收紧的绳扣,这还是特意问别人请教过的结绳手法。她把肮脏单薄的衣袖扯裂,露出肩膀被丧尸咬过的伤口,免得遇见好心人或搜救队不明情况会救她。
随着脖子上的窒息感越来越重,她的心也归于平静。
一切就要结束了。
然而,公交车急刹车,她的头重重磕到了前面座椅的椅背,顿时惊醒了。
耳畔是各种嘈杂声,还有外套口袋里,自己的手机一边震动一边响铃。
她一时恍惚,以为自己死前做梦,可是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切。那久违的手机铃声是她特意设定,只给丈夫一个人的特殊铃声。这铃声一年到头也不会响几次。
就算是做梦,梦里能再听听丈夫的声音也好。她果断按了接听,将手机举到耳侧,同时观察周遭情况。
“静静,我刚到单位,被通知今天临时加班要通宵,晚上不回去了。你和儿子先睡。”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传了过来。
与涂静朝思暮想的那个声音重叠,她难得任性地说“我想和你视频,我想你。”
“别闹了,你在去单位路上么专心点别坐过站。”欧阳云卷语气很平常地说,“对了,若是明天我还没回家,你记得看一下我的私房钱盒子。你知道在哪里。”
涂静冷静下来,她可能不是做梦。这句话她以前也听过,她当时没有细想,因为几分钟后她这趟公交车就会出事故。随后世界完全变了样子,她都没有机会再回到家中。
她心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莫不是重生了梦里不会有这么清晰的感觉。
此时她边上坐着的人要下车,和她说了什么,她完全是下意识站起来,让那个人能挪出来。
她认出对方是那个每天都会比她早一站下车夹着公文包行色匆匆的小伙子,耳畔报的站名却不是这个小伙子应该下车那站。小伙子一只手握着手机,脸色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老公,我刚才接到班主任通知,说咱儿子不舒服,我可能要马上返回去接他。”涂静急中生智扯了一句瞎话,又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生什么不好的事,我怎么联系你”
这句话现在说出来,就很容易让人觉得是比如是儿子生病,需要父母都到场诸如此类。
电话那端的欧阳云卷却似乎察觉到别的意思,隐约吸了一口气。
涂静知道丈夫上班时间从来不接电话,加班或出差的时候,偶尔会接一下,不过总感觉像是转接,就是要电话响很久才会有人听。他说过很多次,没啥事就微信,他会抽空看。但只是看,他极少会回复消息。
他单位门口不挂牌子是事业编,对外宣称搞传统文化研究,结婚前说什么朝九晚五周六日休息,不过生了娃之后他就经常加班,出差频率也比以前多了。等她现他事业心太重已经晚了,娃都生了不能不管,她只好进入“丧偶”式育儿状态。
她的老公平时戴个眼镜,显得文质彬彬,身材偏瘦,整个气质不像什么特工武夫。他也说自己只是文职小科长而已,回家从来不提工作的事,她若多问,就说是牵扯到国家机密,“过于先进,不方便展示”,非系统内不能讲。
她百思不得其解,啥传统文化还能“过于先进”难不成真是什么秘密科研部门
“嗯,若真需要紧急联系,那就打我们单位总机,输入咱儿子生日,有人会接听。”欧阳云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这些,又补充道,“若是没大事你们在家休息,别出门乱跑,最近又出了新的变异病毒我先挂了。”
上一世涂静没这么问,自然没听到这样的回答。打总机转分机就好,怎么还要输入儿子的生日当代码搞得很神秘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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