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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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我母亲去世那一年。&rdo;袁城对朗白的生母没有任何感觉，耸了耸肩说：&ldo;那一年你还小，我刚刚进入董事局忙得团团转，还得亲自拉扯你这个小屁孩。那时我就是个可怜的单身父亲。我告诉你，那天冬天我基本没有脱衣服睡过觉，因为总是三更半夜被人叫起来收拾烂摊子，可他妈焦头烂额了。&rdo;他伸手揉揉朗白的头发，笑道：&ldo;你还觉得难，你可知道和我当初相比，你现在简直是睡在蜜罐子里？&rdo;朗白任他摸，不说话，神情闷闷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袁城怕伤了小儿子的自尊心，连忙又哄他：&ldo;不过你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才这么小，一般人家孩子在这个年纪都只知道玩，喝酒打架泡小妞儿，哪个能像你一样扎扎实实给家里公司干活？&rdo;袁城算是彻底颠覆了中国人&ldo;抱孙不抱子&rdo;的传统，什么好话都敢对小儿子说，朗白要是心性稍微不那么坚定，说不定就被宠坏了。他原来以为自己至少能做得跟父亲一样，谁知道真做了，才知道比父亲还差得远。袁城在他心中的形象一度掉到最低点，他攒着一口气拼命要超越他父亲，谁知道某天抬头一看，发现父亲还站在自己遥不可及的顶峰上。朗白有点沮丧，袁城哄再多好话都没法安慰他。随后的几天朗白心情一直回复不过来。袁城想逗小儿子高兴，于是挑东西送他。朗白喜欢玉件，他特地叫人开了库房，找出来当年重金觅得的极品帝王绿翡翠佛像，亲手挂到小儿子的脖颈上。朗白抗议：&ldo;我又不信这个！&rdo;&ldo;据说玉髓可以让人保持心情愉快，&rdo;袁城一本正经的说，&ldo;而且……对肾好。&rdo;朗白脸色微微一僵，直觉想说我才不需要，我这样年轻的肾脏一定比你坚强！但是这话又实在太昧良心，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没没好意思说出来。袁城拍拍小儿子的脸：&ldo;爸爸觉得，你需要这个。&rdo;……工作经验比不过就算了！连肾都比不过！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的朗白霍然起身，僵立半晌，才皮笑肉不笑的丢下一句：&ldo;……多谢父亲关心！&rdo;然后拂袖而去。在他身后，袁城无辜的摸摸鼻子：&ldo;……哟，害羞了？&rdo;一个月期限很快即将结束。没有人发现幕后作出最高决策的那个人变了，所有人都以为袁城是十几年前灵魂附体，最近想搞整风运动，严厉整顿集团效率风气。一时间人人自危，个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说话都不敢喘大气儿。袁城看着这一切，有点欣慰又有点忧虑。他欣慰小儿子在这个年纪已经运筹谋算手段了得，又忧虑他这样下去，威严太过，反而过犹不及。和一个月前相比朗白倒是不那么拼命了，有时他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巨大书桌后，看着面前满眼的文件，神情非常凝定，眼神若有所思，袁城觉得他好像在思考什么。以前他就像是只刚磨尖了爪子迫不及待要试一试的野兽幼崽，现在他好像稍微长大了一点，不再用它那锋利的爪子到处乱抓了。有一天下午袁城闲着没事，在庭院里眯午觉，朗白坐在他身后一墙之隔的房间里看书，因为天气有些热，窗子便打开着。袁城没睡熟，恍惚间听到朗白打电话的声音，因为刻意压低了所以听得并不真切，&ldo;……大公馆……禁闭室……什么？怎么会没有……&rdo;过了一会儿只听他厉声说：&ldo;去查！几个大活人呢，不能就这么算了！&rdo;袁城眼睛微微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再动作。那天晚上吃过晚饭，朗白刚要起身去上楼，突然被袁城叫住了：&ldo;阿白！&rdo;朗白停下动作，静静的望着他父亲。袁城微微笑着，坐在那里，打量着他的小儿子，看不清他眼底到底是什么情绪。过了一会儿他才笑着问：&ldo;阿白，回来这么久都没有朋友找你出去玩，你不无聊吗？&rdo;朗白瞳孔微微缩了一下，&ldo;……我不需要。&rdo;&ldo;为什么不需要？这件事是我疏忽了，你应该提醒我的。&rdo;袁城微笑着把他小儿子的手牵过来，动作温柔而不容拒绝，四十多岁成熟男性极富魅力的脸上一派谦和，眼底闪动着真挚抱歉的光，几乎要把人溺死在里边，&ldo;你以前的几个朋友都被我派出了香港，莫放和容青在日本拼死拼活的开发新市场，李明羽被联合国特殊部队派人来接走了，他后台太硬没人动得了他。那几个贴心的保镖也有各自的队要带，可能暂时没法来陪你。你要是早点提醒我，我就把他们都调回来了。&rdo;朗白刹那间似乎十分惊愕，这种震动即使是极其擅长掩饰情绪的他，也不知不觉在脸上透出了几分来，&ldo;……莫放和容青在日本？&rdo;袁城愉快的道：&ldo;他们要结婚了。老周同志要当岳父了。&rdo;朗白盯着袁城的脸，有那么几秒钟他似乎在认真掂量父亲这话的真实性，他眼底所有暗藏的锋利，都像刀子一样刺进了袁城的眼睛深处去，仿佛要一下子看穿他的脑袋。袁城仿佛浑然不觉，微笑着任他看。&ldo;……是吗，那真是太好了……&rdo;朗白停顿了一下，慢吞吞的道，&ldo;我之前还有点……嗯，担心他们。&rdo;&ldo;为什么要担心？&rdo;袁城奇道，&ldo;他们对你这样忠心，在最危险的境地里保护你的安全，在最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第一为你着想，作为你的父亲我怎能不奖赏他们？&rdo;朗白张了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所谓&ldo;最危险的境地&rdo;、&ldo;最孤立无援的情况&rdo;，其实就是那天在海上绑架袁骓，图谋造反。按袁家百年黑道家规来处置的话，他们都是要被千刀万剐十死无生的！&ldo;爸爸知道他们都是你的朋友，虽然名义上是你的手下，但是你喜欢他们，他们也真心来待你。&rdo;袁城顿了顿，正色缓缓的道：&ldo;你是我儿子，任何真心爱你、帮助你的人我都十分感激，任何你喜欢的人我都不会轻易去伤害他们，因为我不想让你难过，知道吗？&rdo;朗白呆了半晌，神色犹豫，袁城便耐心的看着他，就像小时候一遍遍耐心给他读书，直到他点头表示听懂为止。过了半天朗白才缓缓点了点头，说：&ldo;我……我知道了。我先上楼去了。&rdo;袁城笑起来，拍拍他的脸：&ldo;去吧。&rdo;一直目送朗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上，袁城才招招手，老管家应声走上前来：&ldo;袁总，什么吩咐？&rdo;&ldo;这孩子个性多疑，叫莫放和容青给他打个电话，叙叙旧。&rdo;老管家点头退下：&ldo;是。&rdo;袁城满意的望着楼梯的方向，手心里还残留着小儿子脸颊的触感，带着冰凉的细腻柔软，就仿佛微小的电流一般让人战栗。他对朗白说他奖赏了莫放和容青，让他们在日本管事，并且他们要结婚了，这些都是真话。但是他也说了假话。他说他感激他们，承认他们是朗白的朋友，这完全是一派胡言。袁城当时是很想活宰了莫放的。作为朗白身边最亲近的下属以及朋友，他早就知晓朗白和李明羽的一切计划，如果他稍微阻止一下，或者他向袁城告密的话，最终的结果可能就完全不同。况且朗白和袁骓之间最直接的矛盾就是他挑起来的，袁骓看他不顺眼想杀他，朗白又拦着不让杀，最终兄弟俩反目成仇，大儿子被软禁台湾，小儿子永远长眠海底。如果不是周正荣苦苦拦着，拼命说白少生前多看重这个朋友、他们之间的交情多么过硬、如果莫放死了白少在天上会多么伤心……袁城可能早把莫放撕碎了活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了！&ldo;……幸亏当初忍下来了，&rdo;袁城惬意的想。放过他的朋友，重用他的兄弟，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讨好敏感的小儿子呢？朗白一晚上都躲在书房里不见人，袁城知道莫放在给他打电话，这几个人是有些私密话要说的。虽然理智上知道没什么，但是四十岁老男人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泛酸，在书房门口一圈一圈的转悠。突然书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袁城躲闪不及，正面撞上了小儿子：&ldo;……哟，好巧！&rdo;&ldo;……&rdo;朗白挑起一边眉毛，看了他父亲一眼：&ldo;是啊，好巧啊爸爸。&rdo;他穿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走出来，去厨房里倒水喝。袁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边，微微笑着问：&ldo;电话打完啦？&rdo;&ldo;……嗯。&rdo;&ldo;都聊过啦？&rdo;&ldo;嗯。&rdo;&ldo;你们说什么呀？&rdo;朗白站在厨房门前，矿泉水从漱口池的净化管里流出来，他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的咖啡色马克杯，突然叫了一声：&ldo;爸爸。&rdo;袁城兴致勃勃：&ldo;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