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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姚依言而行,走到先前的屋里,敲了内间的门,“姨娘,我是阿姚。”
“你父亲走了?”李氏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
“还没。他想见你。”
李氏沉默了一会儿,才不悲不喜地道:“叫他走罢,我这模样也就不见他了。”
桓姚暗自叹息,李氏远比她想象中更在意桓温吧。
“父亲。”桓姚回到桓温面前,面上带着些为难的神色,“姨娘她,不欲见您。”
桓温挑眉,这李氏,莫非是在怨怪他这些年的冷落,倒还跟他使起小性子来了。如此一想,面上神色便也冷淡下来。
桓姚见状,立刻恳求道:“请父亲不要责怪姨娘,姨娘并非心中不想见父亲,而是容貌损毁无颜面见您。她正是因为在意您,才会想让您只记得她容颜姣好时的样子。李夫人不欲见帝[1]之心,还望父亲怜悯!”
桓温闻言,这才缓了神色,道:“你去跟她说,无妨,她毁了容颜的模样我也不是没见过,并不嫌弃她。”
“父亲恐怕还不知晓,姨娘如今的样子,比从前更……”桓姚面上神色哀戚,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更如何?”桓温追问。
“去年年底,姨娘因伺候不周,在母亲那里受了责罚,如今整张脸是全毁了……”桓姚声音中带着哽咽,眼中也泪光盈盈。
桓温见她这般模样,又想起刚才一路所见的简陋破败,便知她们母女的日子过得有多苦,不由对这个年幼才高的女儿心生怜惜。同时,也对跋扈的嫡妻南康公主心生恼怒。
于是,也不再坚持要见李氏。安抚了桓姚几句,又吩咐她最近多备些画作,过几日有大用。桓姚一一应下,才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送走了桓温。
桓温来过之后,除了派人送了许多衣食住行方面的物资来,她们的生活倒是没别的变化。不知桓温是怎么想的,连奴仆也未曾增派。
桓姚给李氏用了桓温送来的药,平日里也多抽时间陪伴她,讨她欢心,除此之外,也再不知能做别的什么。见李氏常常愁眉不展,她多想自己能妙手回春,一剂方药下去李氏便能恢复从前的无暇容颜。却也终究是异想天开罢了。
又过得十几天,桓祎和玉书来访,带来个情理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的消息。
听说最近一次集会上,会稽王拿出了几幅名为玉衡山人的画师所作的画,得到不少风人雅客的赞赏,那玉衡山人,也因此渐渐在世家贵族中声名鹊起了。原本在雅风堂寄卖的画作最高已经达到一画百金的地步。
与桓祎的兴奋相比,桓姚只是淡淡笑了笑。她深知,这一切必是桓温的手笔。炒作,在古今中外都是无处不在的。这个时代的画坛能人辈出,要真正得到那些人的认可,她还需更多的努力才是。
除此之外,会稽王府三郡主司马道福也是芜湖院的常客。两方都有心交好,这么些时日下来,关系自然也熟稔不少。
对于司马道福的目的,桓姚大抵心知肚明了。这三郡主,就是看上了她三哥,也不知她是哪里觉得自己和桓歆关系密切,想要从她这边走“曲线救国”的路子呢。
从桓祎那里得知三郡主是二郎君桓济的未婚妻之后,桓姚这才恍然大悟此人的身份。原来她就是历史上那个先嫁了桓温次子,后来又拆散王献之夫妇的新安公主嘛。
铁板钉钉的未来二嫂居然对三哥芳心暗许,桓姚每每想起此事心中感觉都甚为微妙。
司马道福的性子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对桓姚作画一事还是十分有热情的,不时在旁边给她提些意见,竟让桓姚觉得其中有些倒是说到了中肯处。不过有些建议却让人觉得毫无道理可言。
比如某次,她问桓姚,“桓妹妹为何不练习左手作画?”
左手画,不过是哗众取宠的噱头罢了。在桓姚看来,一般人都是天生用惯了右手的,要改用左手作画,不知要花多少年时间才能达到右手的灵活,有时间为了这种华而不实的技巧消磨,还不如好好钻研画艺以求精进。
是以,桓姚只道自己驽钝,学不来左手作画。
司马道福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桓妹妹你信不信,就算你现在不练,以后也还是会练的。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这样说肯定是为你好的。”
直叫桓姚觉得莫名其妙。
被他撞破
桓祎搬到外院后的日子,其时不太好过。
确切说来,是桓温回来一两个月后,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以往不喜欢读书,先生那里几乎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逃课也就逃了。府里最大的主子是南康公主,嫡母对他素来宽和纵容,即使先生吿到南康公主处,他也不会受到责罚。久而久之,先生也不再管他,只专心教他五弟桓伟。
然而,桓温有天突然想起考校两人的功课,对桓祎的进度大为不满,他读书这么多年,认的字还不及比他小三岁的桓伟多。桓温当下叫了先生来询问,得知桓祎平时的表现,狠狠责罚了他一顿不说,还严令,以后若再有逃课行径,叫先生只管来告诉他,一经确认属实,便逃一次打五十军棍。
桓温除了对三儿桓歆和蔼宽容些以外,对其他几个儿子都很严厉,所以几个儿子在他面前都规矩得不得了。桓祎自然也不敢挑战他父亲的权威,从此只能老老实实上课读书。连先生布置的功课,也不敢再让玉书代劳,无他,他父亲时不时想起来就要把他和五弟唤到面前考一考,平日里弄虚作假是绝对过不了关的。
桓温规定了两人半月休息一天,每日辰时去上课,哺时前半个时辰结束。以前他住内院的时候,还可以三不五时地趁着下课后的时间去看一看桓姚,如今搬到外院,就只能休沐时去看她了。那还得是没有别的事情耽误才行。于是,眼下能见到桓姚的时间实在是少得可怜。
越是见不到她,却越是想见,她的自画像也没要到,便只能拿着以前在桓姚那里抢来的小物件,学着以前听来的故事中的主角们那般睹物思人。只是,他桓祎确实不是有那种浪漫情怀的人,在他看来,这物怎么看也还是物,终究成不了人。
见郎君整日里闷闷不乐,檀书便想着法子讨他欢心。
在玉书来之前,檀书是桓祎身边资历最老的小厮,自然,也是最得信任的。可惜,玉书一来,便以其灵活的头脑,能言善辩的嘴巴强势地后来居上了。
如今看着桓祎闷闷不乐,檀书自然要抓紧机会重新赢回桓祎器重。是以各种旁门左道的东西花样百出地拿到桓祎面前。大多数,桓祎都是不感兴趣的,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是有一样让桓祎侧目了。
那就是檀书冒着极大的风险拿进来的艳|情话本。
原本桓祎其实对这些本本的东西是不感兴趣的,若要听故事,便让舌灿莲花的玉书来讲就是,精彩动听不说,还不用他自己费神。然而,看到檀书暧昧的神情,鬼使神差地,他就翻开了第一页,看到了上面那副春光四射的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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