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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姚几乎是费尽了全身力气抬起完好的左手,移到了桓歆胸膛处,手指收紧抓住了那一处的衣衫。
这轻柔到几乎要感受不到的力道,却叫桓歆浑身一僵,连脚步都停顿下来。
片刻,他稳了心神,低下头看她,“七妹……阿姚,别怕,三哥已经叫人给你找医者了,你不会有事。”他平生从未对谁如此温和过,这些话却自然而然就说出口了。
“三哥,”她气若游丝,那双美丽的眼睛却满满是殷切祈求,仰望着他就如同仰望着天神般专注虔诚,“信我……我未曾……偷窃……”
“我信你!”桓歆赶忙道,只为让她安心。他当然知道,那一切都是嫡母拙劣的栽赃。“别说话,闭目歇息。”
桓姚此时哪还有力气再说什么,只是闭上眼暗暗攒着精神,她还不想就这么晕过去。片刻却觉得身上传来阵阵暖流,舒服得让她渐渐昏睡过去。
彼时,习氏正在厅中听院中的管事娘子回话,便见自己院中的大丫鬟巧琴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夫人,三郎君来了!还带着七娘子……”
话刚落,习氏便见自己儿子抱着个人走进正厅,脸上虽然一如既往的沉稳,却总让人觉得有些难以名状的急切,“阿母,可有空着的屋子?”
习氏看向桓歆怀里的人,吃了一惊,这不是李氏生的那个七女桓姚么,此时毫无意识不说,右手上的衣袖被鲜血染得跟浸湿了一般。“她这是怎么了?一时哪有什么空着的屋子,要不先到巧琴她们的屋里放一放……”她也知道自己儿子把人带来,是准备在她院子里暂时安置,但她又没什么女客,一时哪里来的收拾好的现成屋子,于是便出此下策安排道。
话还未说完,便见桓歆径自抱着桓姚饶过习氏从侧面进了她的寝居室。
习氏跟着进来,见桓歆直接将人放在了她的床上,有些不满地絮说道:“她身上还带着血,放到床上做什么,你当心污了我的冰丝被,那可是……”
桓歆微微皱眉,冷声道:“污了几床,十倍赔你。”
习氏当下脸上一僵,她这儿子,虽说从小就不是个腻人的性子,却从未对她这样冷声冷语过。
明楠领着那姓周的医者飞奔而来,那周大夫进了内室气都还没喘匀就被拉到床边给桓姚治伤。
揭开床上那小女的衣袖,纵是行医多年的周大夫也不由倒吸了口气,那纤细的右腕上鲜血淋漓,皮肉已经烂得不成样子,连骨头都露了出来,一看就是反复大力击打所致。腕骨已经移了位,连接处受到了严重损伤。就算是皮外伤好了,这右手也不太中用了。对这样一介幼女下此狠手,实在是心思歹毒。
想到此处,不由对床上的小女心生同情,将清理伤口的动作放到最轻。
桓歆全程都守在床边,一见医者包扎完毕退到一边,立刻开口问:“她伤情如何?”
“回郎君的话,七娘子的这手腕在遭到反复击打之前就已经脱臼,如今不仅伤了骨头,连筋也几乎要被扯断,如此,即使筋骨长拢了,恐怕也无法恢复如初了。”
桓歆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沉默片刻,才追问道:“她喜爱作画,以后可会有妨碍?”
“这……作画,恐是不行。能恢复到的最好境况,也就是端碗拿筷如常人。若说握笔悬腕,那是万万不能的。”
桓歆闻言,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桓姚,心下又是痛惜又是忧虑。她对作画的喜爱,他是见过的,如今叫她再也不能挥动画笔,她知道后该如何伤心。
习氏在一边冷眼旁观着桓歆的种种情态,心中有种莫名的怪异感。她这儿子从小性子冷淡,对谁都一样,如今却对一个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异母妹妹如此着紧。
养伤
桓姚醒来的时候,睁眼看见那天青色的绸缎绣海棠帐顶,险些以为自己再次穿越了。下一刻,右手上刺骨的疼痛却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刚坐起身来,就有一个鹅蛋脸丹凤眼的十六七岁少女走近床边,一边给她背后垫靠枕,一边轻声细语道:“七娘子醒了?这都睡了一天多了,可把我们夫人和郎君担心坏了。奴这就去给她们报个信。”说完,便立刻往外间走去。
桓姚打量着屋中的陈设,和南康公主寝室那种奢华绮丽是完全相反的风格,朴素中透着清雅,看似低调,细一看每样东西,却都是价值不菲的。
而那鹅蛋脸的少女,长相出色,说话温温柔柔,行走间步子细碎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一举一动都优雅大方,这样的女子,说是个大家淑女也有人信的,听她自称,却是个奴婢。也不知道这丫鬟的主人是谁,这样大手笔。
只片刻,那鹅蛋脸少女又回到了屋里。
“我这是在哪里?”桓姚问道。
“回七娘子的话,您在华章院,昨日郎君送您过来的。奴原是夫人身边伺候的,名唤巧书,是郎君指派奴来服侍您的。七娘子若有吩咐,只管告诉奴便是了。”巧书有条有理地答道,态度亲切又不失恭敬,叫人感觉恰到好处。
原来桓歆竟是把她送到习夫人这里来了。方才听巧书说她已经睡了一天多,算上在南康公主处侍疾的时间,她已经两天多没回芜湖院了。李氏她们,不知担心成了什么样子。她受伤的事,她们知道了吗?
她更担心的是,桓歆把她救走了,南康公主会不会没撒完气转而牵连到李氏和曾氏身上。这样一想,桓姚便有些躺不住了,一翻身便要下床,不料右手在被子上一拖,痛得立刻惨呼出声。
“七娘子,您如今还不能挪动。”巧书上前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重新靠在枕头上,“之前周大夫给您上药的时候,您还昏着,不好给您把手吊起来。现下只上了夹板,您一动便容易震到伤处。”
桓姚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自己的右手上。她的右手腕,一开始就被那胡嬷嬷拧脱臼了,又被戒尺打了那么多下,当时她就觉得连静脉和手筋都几乎要被打断了。想起以前听说的那些被挑断手筋脚筋残废掉的人,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起了惶恐。
她是被桓歆救下了的,后来也及时治疗了,她的手……应该会没事吧!
一定会没事的!
几乎是抱着生死一线的希望,她试着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手指。却绝望地发现,那几根手指根本不听使唤,不管她怎么努力都纹丝未动。
方才听巧书派人来报桓姚已经醒来时,习氏正在侧厅接待因担心女儿而找上门的李氏。听得这话,两人便一同来到了寝室看桓姚。
一进内室,就见桓姚正面色惨白地盯着自己的右手,那张美丽绝伦的小脸上满是凄惶。虽说对自己儿子对她那种超乎寻常的在意有些不快,心下却也不由生出些怜悯,照周大夫昨天的说法,她这手是废定了,小小年纪便落下这么个残疾,实在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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