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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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尙父的表情出现明显变化。“我见过她好几次哦，她是不是从没来看过你？老爸……你想不想和你老婆再见个面呢？她现在变得好漂亮哦，气质也好，完全不像快五十岁的人……”“……”轮椅上的老人终于给了她一个爆栗，“她是你妈！”“我没说不是啊！”眼瞳有一瞬的暗淡，又很快恢复原样，“老爸，其实你最爱的还是她吧……”尙泠的话让他陷入深远而陈旧的回忆，年轻时，总不懂得珍惜，繁华迷眼，一颗心分成了许多块。一无所有之后，才知道挥霍掉的是他们之间的情感。许久的追忆，转而变成叹息，“……你啊，总是问我当年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怎么不问自己？阿明带他儿子离开前几天发生的事，你都忘记了？”离开前几天？她只记得，明叔和父亲有过的激烈争吵，至于他们离开的当天，她和封唯诺去了郊游，根本就不在家。“好好想想，在那之前你曾经做过什么？”“那几天，和平常一样啊，因为放暑假，我都和封唯诺在玩，然后阿措——”她顿住了，她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是的，明明都在放暑假，为什么那几天叶措都没有出现。从来紧跟在她身后的他，从来她去哪都在一起的他，居然连续消失了数天。“那几天，他在医院。”她只记得那年最后一次见到阿措是在天池山快抵达山顶的银杏树林里。那天天气非常好，也不是很热，封唯诺提议去爬山。除了他们两人，还有这届和他一起毕业的两个初中生。初中毕业的男孩在他们自己看来已经算是男子汉了，四人虽然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但这天坚决表示要一起坐公车去爬山。尙泠那时很好玩，加上从没坐过公车，当下就答应了。只是到了临出发时，原本的四个人变成了五个人。拖腿的尾巴是叶措。俊男美女的队伍里突然出现他，自然是件很不搭调的事。从家门口一直到公车站，她不知道给了他多少白眼，可他硬是一声不吭的跟在他们身后，怎么赶也赶不走。本来挺愉快的一件事，因为叶措的加入而变得无趣。上公车，他拖后腿。下公车，他也拖后腿。走路，他仍旧拖后腿。爬山，他更加拖后腿。那时的天池山还没有建上下索道，爬山全部靠走。因为他，爬山活动变成拖拉大队，到了半山腰叶措再一次跌坐在树下休息时，一众人终于受不了。封唯诺拉起她的手，和其他两人示意下，四人直接朝山上继续。对身后传来的声音，大家都充耳不闻。只是因为之前浪费了太多时间，等他们爬到山顶时，已经错过了山顶划船比赛时间。天池山山顶有个面积不算大的湖泊，这天的划船比赛面向全z城的初高中生，奖品其实也没什么，但因为封唯诺和另两个同学接到了其他校学生的挑战，所以都很期待，准备大赢一场，杀杀别人的锐气。结果因为某人拖拉搞得计划夭折，偏偏挑战的那几人还得了冠军，把他们气得半死。四个人也没什么心思再玩，草草晃了一圈准备下山。在下山的路上碰见了刚刚爬上来的叶措。看着好不容易来到自己面前气喘吁吁的人，尙泠气不打一处来，恼恼的说了句都怪你，推开他就匆匆和封唯诺朝山下走。叶措尚未回过神，另两个男生上前告诉他，他的尙小姐今天在山顶弄丢了最喜欢的手链，所以正生气呢！他急忙问是在山顶哪里弄丢的，他们故作回想了片刻，说实在不清楚，只知道确定是上了山顶才不见的。叶措知道，尙泠有一条很喜欢的手链，是尙父去西班牙度假时给她带回来的。据说是限量品，每种款式仅有一条。手链虽然不是他弄不见的，但小姐生气对他来说比什么都糟糕，他决定去山顶试着把手链找回来。那天下午，当他背道而驰朝山顶走去时，并不知道身后两个男生的得意笑容。这个叶措，不过是尙家司机的日子，长得又胖，偏偏整天跟在他们的公主身后，实在太碍眼！给他个小教训他们并不认为过分。四人下山后，尙泠发现叶措并没有跟在后面，稍稍疑惑了片刻，但很快就在其他三人的催促下离开。他又不是白痴，身上也带着钱，就算一个人也完全可以回城。对此，她半点担心也没有。回去时因为人数正巧四个，他们便打了的，封唯诺见大家都兴致怏怏，于是提议去吃尙泠最喜欢的海鲜大餐——他买单！一众人又换了起来，吃晚饭又一起去k歌，等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尙泠的爸妈都不在，估计照例各自去找节目了，两个半大的孩子溜进大人的起居室，偷偷倒了杯尙父珍藏的红酒，窝在大沙发上边喝边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尙泠似乎曾听见楼下有悉悉索索的人声和脚步声，但倦意加酒意，她很快又沉入梦中。等第二天醒来时，人已经睡在自己床上。窗外，天气晴好，她伸了个懒腰，照旧她快乐的暑假生活。再后来的几天，她一直没见过叶措。少了个讨厌的人在眼前晃，她完全没上心。一周后的清晨，她在房间隐隐约约听见司机明叔和父亲在楼下客厅吵架，接着她在阳台上看到明叔愤怒离开，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这年夏天，他们父子离开了尙家。直至十二年后，她在vivs捡到那位面若妖孽般美丽的ceo。尙父告诉她，叶措就是在那天半夜生病入院的。那天，下山的她不会知道，叶措因为别人一个谎言，为了她独自在山顶找了整整四个小时。当夕阳的余晖完全在天际消失时，他才抱着不安的心情踏上下山的路。一整天的疲累让他脚步更加蹒跚，山上的气候说变就变，片刻功夫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将他淋了个湿透。一旁虽然有树，但这种雷雨天气他知道不能在树下避雨，所以只好拼命加快脚步。雨水让台阶湿滑，土地泥泞，一路下山，他跌跌撞撞摔了好几跤。等他终于下到山脚，人早已狼狈不堪，天池山门卫用奇怪的眼神为他开了门。他一身湿衣，到处都是烂泥，手臂和小腿上蹭破了几处。这时大约已是晚上八九点，他匆匆走到车站才发现末班车早开走了。雨虽然停了，但这段郊区路异常荒芜，他走了很久都没有见到一辆车。他没有手机，路旁又没有公共电话，除了走他没有其他办法。夜风渐凉，吹得他浑身发冷，等她好不容易看到一辆出租车回到尙家时，已是半夜十二点。尙家很安静，尙父今天出门，他爸爸是司机自然要一起跟去。所有人好像都睡了，他缓缓踏上楼梯，经过起居间时，却从门缝发现里面灯还亮着。他凑上前，看见尙泠和封唯诺正在沙发上聊天。聊的内容恰恰与他有关。原来封唯诺在唱k时无意听见了同学戏弄叶措的事，现在当做笑话一般说给尙泠听。“你会不会觉得他们有些过分？毕竟叶措是尙家的人，要耍也轮不到他们！”封唯诺问。“无所谓啦，反正我不喜欢他总跟在我身后。都怪老爸，说什么顺便让他保护我，真笑死人了，就他那种身材，如果真有危险，他跑又跑不过，打也打不过，搞不好还要我保护他！”“其实他可能会有其他用处。”封唯诺邪恶一笑。“我知道我知道！他可以着地一滚，变成球状，把对方压扁！或者直接扑上去，用身上的肉肉把对方闷死！哈哈哈！”房间里充斥着两人的笑声，他却在那样的对话里两头了身心。一直都知道小姐不喜欢他，嫌他胖，嫌他笨重碍事，可这却是第一次，他亲耳从她嘴里听到这些。那些不屑与厌恶，再昭然不过，仿佛寒冷的利器，瞬间将他身体刺破，那股透顶凉意源源不断从破掉的扣子灌入他身体。“笑这么开心？喂，其实那家伙喜欢你，知道吧？”“不会吧！这么恐怖的事你可别乱说！虽然我也习惯了男生的表白，不过只要一想到对象是他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耶！快别说了，省的以后看见他我连饭都吃不下……”起居间内，对话还在继续，而他已经转身，有些木然的踏下楼梯。……当叶明跟着尙父回到家里，在花园角落发现蜷缩在银杏树下的叶措时，他已经因高烧陷入昏迷。伤口感染，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那一周，叶明守在生病的儿子身边，听着他嘴里那些呢喃，弄清了来龙去脉，也落下了辛酸的泪。他老婆死得早，儿子只能跟他住在尙家，曾以为这是一种幸运——毕竟尙父给了他与尙家小姐同等的教育机会，所以平时无论小姐怎么戏弄他，他都一直忍着。可在儿子生命垂危的这一刻，他终于有了怨恨。那场吵架，便是所有怨恨的爆发。他想为儿子争得一句道歉，却遭到尙父的冷眼训斥。尙家的小姐高高在上，尊贵无比。即便再嚣张跋扈，捉弄戏耍也是利索当然。而他们只是为尙家打工的吓人，因为贫穷注定卑贱，能够和小姐得到同等教育机会已经该知足，还妄想什么道歉——何况在尙父看来，这件事根本和自己女儿无关，他当然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