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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龙府内到处都是低矮的房屋,并没有大宋建筑的大气,却是有汉人建筑的风格,这也难怪,建房垒窝本就是汉人的专长。大金国并无专门议事的宫殿,议事之处,便如王伦经略府衙门里的会客厅一般,群臣左右列座。
完颜阿骨打稳坐在中,刚刚四十多岁的汉子,已经双鬓斑白。目光如隼,透着睿智与凶戾。完颜撒改就在一旁落座第一位,另外一边完颜吴乞买相对,左右下来便是阿骨打的弟弟完颜杲,完颜辞不失。这四个人代表了女真金国最高的议事统制系统,是阿骨打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四人都有一个称号:勃极烈。勃极烈若是非要大致翻译一下,大约就是长老议会的意思。
四人之下,还有阿骨打的叔叔完颜阿里和懑,对外事务的主要负责人,将来也会是第五个勃极烈。接下来就是完颜宗翰、完颜娄室、完颜宗干、完颜斡鲁等等。
完颜宗翰便是日后金军侵宋先锋官粘罕,其实应该称呼为完颜粘罕,就如完颜宗弼称呼为兀术是一个道理。不论是宗弼还是宗翰,都是浓浓的汉字汉语,是以后才会有的写在汉字公文里的名字。吴乞买、粘没喝、兀术等等才是正统的女真名字。
王伦跟着斡鲁补走进议事厅,后面跟着岳飞、牛皋、杜嶨、史文恭几人。斡鲁补见到满场众人,高兴非常,几步上前手捂心口躬身见礼。正坐完颜阿骨打也面露笑意,抬手说道:“哈哈。。。我女真的勇士回来了,快一边坐下。”
“皇上,这次我南下,不仅带回来两千匹马,三千多把武器。还带来了我的兄弟,宋人特使王伦。”斡鲁补笑着往后面王伦比划道,脸上颇为自豪。
王伦也上前学着斡鲁补见礼:“大宋皇帝陛下的使者,王伦见过女真皇帝!”
完颜阿骨打不比斡鲁补,完颜阿骨打是睿智的,打量着面前的王伦,心中并不去想这个宋人是怎么到黄龙府来的,只在想这个宋人是为什么来。
打量片刻,完颜阿骨打只是开口说道:“你这套甲胄不错。”
王伦听得呼延庆翻译,目光一闪,看起来这完颜阿骨打不是什么莽汉,只是再用废话打乱使者的思维,当即答道:“皇上圣明,黄龙府今日的天气的确很好。”
完颜阿骨瞳孔骤然收缩,左右看了看几个勃极烈,开口问道:“你们大宋的皇帝派你来所为何事?”
王伦答道:“我大宋藩属高丽近年来多有不臣之心,我大宋天子于近日准备派大军讨伐惩戒不臣。然则最近我大宋天子听闻辽东之地出了一个女真英雄,建立了一个新的国家,又与高丽接壤,我大宋向来希望与外邦和睦共处,于是派我前来面见大金皇帝,以避免大金天子误会。”
斡鲁补听王伦说出这个话,不禁愣道:“王伦,你千里迢迢来我大金,莫非就是为了这等小事?我还当你是来与我们一起合兵夹攻契丹呢,我们如果一起打辽人,辽人一定会失败,我们可以报仇雪恨,你们也可以收回燕云十六州,岂不美哉。”
完颜阿骨打抬起头,目光如鹰隼犀利看向王伦,随即扭头对斡鲁补道:“你不懂,大宋皇帝向来不敢与辽人作对,百年来每年都给辽人进贡钱财布匹,如何敢与辽人开战?”
王伦心中暗道:“果然如此,这完颜阿骨打远不是斡鲁补可比,他对时局的了解远远胜过他人,虽然远离宋辽边境,却对宋廷了如指掌。”
便是斡鲁补听到阿骨打的话语,也是眉头一皱,实在没有想到大宋一直对辽人卑躬屈膝,初见王伦的时候,只以为大宋与女真一样,一直与辽国在斗争。
王伦淡淡一笑道:“皇上,百年来你可曾听闻契丹敢对大宋用兵?”
阿骨打闻言却是一滞,王伦所说的的确不错,虽然可以说大宋儒弱不敢对大辽动兵,可是百年来契丹也没对大宋刀兵相向啊。
阿骨打不愧是女真数百年一遇的奇才,当即冷笑道:“那无非是大宋每年给契丹输送大量岁币所致。”
王伦找了个空座自顾自的坐下,冷笑一声道:“皇上,百年来,女真一向给契丹贡献大量财物,契丹可曾因此对女真礼敬有加从无兵革之事?”
他看着阿骨打赤红的眼睛,对斡鲁补拼命使眼色视而不见,淡然道:“皇上可知道我大宋每年给契丹多少岁币?又可知我大宋一旦动兵又要花费多少军费?我大宋不是女真,我们的士兵不但要拿饷银,还要由朝廷供应兵器和衣食住行各种军需,这些钱要远多过岁币不知多少倍,就连我此次只带五百人马,就要带上大量物资,而打赢了不过是得到契丹的不毛之地,这种赔本生意,我大宋天子为何要做?”
这下子满堂女真贵族都是一呆,打仗还要给士兵钱?这是什么道理?还有天理么?还有法律么?
女真人这么惊讶不是没道理的,在女真部落里面,打仗就是头领振臂一呼,然后小伙们回家准备武器和干粮就出打仗,别说军饷,就连马匹兵器都是士兵自己带着。斡鲁补更是惊叫道:“王伦兄弟,难道你让我们吃的那些香肉美酒都不是士兵自己带的?而是你们朝廷因为打仗给你们的?”
王伦笑道:“自然如此,我们打仗都是朝廷出钱出物。”
斡鲁补道:“王伦兄弟,那为何大宋忽然又要对高丽用兵?”
王伦道:“因为高丽杀了我大宋派来出使大金的使节,我大宋一向乐于和各国建立友好往来,大金建国大宋天子自然要派人来祝贺,但却被高丽残害,我大宋不喜用兵,但绝不怕用兵,故此才准备灭了高丽。但是一来我大宋只想教训高丽无意占其地,二来高丽临近大金,我们不想让大金误会我们要进攻大金。故此天子才会派我前来,既是想与贵国缔结盟约友好相处,也想知会一声大金皇帝,以便我军在高丽的行动。”
王伦的这番话纯粹是胡说八道,打着赵佶的旗号,说的都是自己想说的话,不过无论是杜嶨还是呼延庆,都不知道朝廷的外交意图,故此也没人知道他在挂羊头卖狗肉。
完颜阿骨打听的眼神变幻不停,王伦所讲的和他所想的完全是两码子事情,他以为王伦此次出使必然是准备和女真联合灭辽。甚至于阿骨打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王伦提出联合灭辽,他就先用宋人畏辽如虎来打压一下王伦,以便掌握主动权,随后再谈判中向大宋要求大量的财物供奉,再让大宋出兵替自己分担压力。
不得不说,完颜阿骨打是个出色的谈判专家,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他就是这么做的,而且效果明显,不但让大宋将每年给大辽的岁币转给大金,更探查到了大宋外强中干的本质,为日后的靖康之难打下伏笔。但是这次他的如意算盘注定了要落空,因为王伦来了,这是个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对于高丽,阿骨打也不是说完全没兴趣,毕竟女真太穷了,高丽在女真面前也算得上是土豪中的土豪了,只不过有契丹这个更土豪的地主在,阿骨打才没那么多闲心思去考虑。
阿骨打面色平静的看着王伦,想从王伦脸上看出一些东西,但是结果很失望,这王伦和他一般的面色如水不喜不悲。
一旁的完颜撒改道:“使者,莫非你们大宋天子不想收回被契丹占据的燕云十六州?”
“不想。”王伦回答的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完颜撒改被王伦的干脆劲儿噎得一愣,随即道;“为什么,听闻大宋的神宗皇帝曾说复燕云者封王。”
王伦不屑道:“神宗皇帝在开玩笑,大宋自太祖之后何时有过异姓王?除非死后追封,王爵虽好,但是却是需要一死才能获得的殊荣,没人愿意要那玩意儿。”王伦的话语也粗俗了起来。
完颜撒改被王伦顶的一愣一愣的,不过一想,貌似王伦说的很有道理。
一直没出声的完颜吴乞买道:“皇上,宋使远来劳累,不妨先安排宋使休息,待等过些时日再谈会盟之事如何?”
完颜阿骨打笑道:“不错,理应如此,斡鲁补、金兀术,你们两个便负责宋使在黄龙府的一切事宜,待等过些时日再行会盟。”
王伦也不矫情,起身对着阿骨打一礼,随即跟着斡鲁补兄弟出了大金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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