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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色的路灯照在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上,产生淡淡的光晕,萦绕出一种混合了孤寂味道的温情。就在我深陷这种情调中不能自拔时,银毛一脚踹在了长椅上,皱眉道:"别弄得跟苦情戏似的。先跟我回家吧,以后再做打算。"我和何然一起抬头看向银毛,完全不可置信地怀疑道:"你也有家?"银毛酷酷地一扬下巴,"我怎么就没有家?"我攥紧拳头道:"你有家总赖在我家做什么?"银毛露齿一笑,霸道地说:"我愿意!"我想生气,又觉得跟他这种人没有必要,索性将背包又背了起来,对何然说:"走,我们去坐火车,回家!"我可不想跟这个煞星住一块儿。他现在就以逗弄我为乐,要是真住到他的屋檐下,我还不得被他欺负死?何然牵住我的手,很开心地笑道:"好!"银毛也不阻拦我们,显然没有什么诚意。但见他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然后将他肩上的大布包扔进车里,自己也随之坐了进去。我突然傻眼了,貌似他要拐走的那包东西是我的宝贝吧?精神一振,脑袋一热,当即拦住马上要开走的出租车,誓死要抢回我的大布包。争夺战中,银毛只说了一句话,我就乖乖地上车了。只因他说:"刺猬,你还想将没有户口的何然送哪里读书?"一想到何然得来不易的读书机会,我就骨软地就范了。我坐进出租车里,望着窗外的一团黑暗,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感伤。当出租车穿过黑暗驶入繁华,我被那些璀璨的光亮刺伤了眼睛,竟觉得一切的色彩都和自己如此不搭调。别人五光十色的夜生活照射不进我心灵的幽暗,而我的感伤也影响不了别人的生活。我又轻叹一声,依旧顾盼自怜。我将视线拉回,瞧着车窗上映出我的脸,虽然仍旧圆滚滚的,但双下巴已经没有了。我努力咧嘴一笑,心情好了一些。我对着车窗伸了伸头、扭了扭脖子、扬了扬下巴,确定双下巴确实没有了后,心情又好了一些。我正在搔首弄姿的时候,赫然发现车窗上出现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正盯着我看。那样子,绝对有看热闹的嫌疑。我回头狠狠瞪了银毛一眼,警告他休要作怪,然后又转回头,继续感伤。银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说:"你的伤感真不敬业。"我不理他,又开始眼含伤感地眺望远方。银毛又说:"你是不是觉得玩伤感挺优雅啊?真没见过你这样的,非要逼着自己去感伤。"我一听火了,又转过身,想去吼他,可张了张口,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以后要寄人篱下,还是忍忍吧。等找好住处,看我不好好儿整治他一番,然后躲起来,让他一辈子都找不到我!打定主意后,我有些苦涩地开口道:"你不懂我的感受就不要胡乱评价。就这么跟你说吧,就算肖邦在世,他也弹不出我此刻的悲伤。"银毛的嘴角抽搐两下,突然捧腹大笑起来。司机大哥也跟着偷笑着,就连何然都颤了两下肩膀,笑出了声。我觉得眼下这种情况,不是他们不懂我的哀愁,就是我表达痛苦的方法和普通人不大一样,让他们产生了极大的误会。无语相对中,出租车又行驶出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程。我开始坐不住,偷偷伸头看了一眼计价器,见上面已经蹦到八十七块钱,当即伸手捂住了胸口,觉得心绞痛。银毛拍了一下我的脸蛋,嗤之以鼻道:"出息!"我嘴硬,打死不承认看见计价器跳字儿就心疼,立刻反驳道:"我胸口痛,怎么了?"何然忙回过头,瞧我没有什么事儿后又转了回去,继续因要入住银毛家而闹着情绪。我闭上眼睛,决定装睡觉,就怕等会儿停车时银毛让我付车费。就在刚才,我将周围能得罪的人全部得罪了,已经无法再在夜市里摆摊儿。眼下我又变成了无业游民,所幸兜里还有八千多元的积蓄,但还是得省着点儿用才好。车子又行驶了一会儿,终于在一处看似人烟稀少的偏僻地界停了下来。我背着大包跳下了车,放眼黑黢黢的周围,隐约看见了银毛所谓的家。那是一座类似拆迁范围内的房子,就其外表而言,跟小危楼有一拼。我偷偷舒了一口气,暗中庆幸银毛是居住在这里,而不是其他一些高档场所。也许只有这样,我们才更能相互依赖,而不会产生……钱的距离。我咧嘴一笑,跟在银毛身后绕了一大圈后,直接爬上了五楼,在气喘吁吁中看着他将门打开……我在路上时曾想过很多种关于他家的样子,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匪夷所思。客厅里没有沙发、没有茶几、没有床,只有一床被子被胡乱地扔到了地上。被子旁边是零零散散的泡面桶,全部长毛发臭。地板上布满了一层厚灰,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碟片以及放倒的饮料瓶子。墙面粉刷过,但却显然没有刷好,犹如信手涂鸦,东一筢子,西一扫帚,完全是惨不忍睹。同居混战(2)我背着大布包,高抬脚,轻落足,犹如躲避地雷般小心翼翼地躲着地上的障碍物,还要留神偶尔蹿出的小生物,生怕一个不小心踩死了"小蟑同学"的女朋友。六十来平方米的屋子由一室一厅一卫组成,也许在别人眼中不大,但在我眼里却已经是一间豪华大屋了。客厅的右边便是主卧室。但奇怪的是,主卧室里并没有任何家具,甚至连一床被褥都没有,墙上却挂着三把非常漂亮的吉他,无疑透露着银毛非人类的特点。当然,要说这个屋子最令我满意的地方,就属连接在主卧室外的露天凉台。大约十平方米的空地,视野宽敞透亮。眼下虽然没有什么风景,但若拾掇一下,一定很有乐趣。我又探头去看了看没有门的卫生间,非常满意地发现,这里竟然是整个屋子里最干净的地方。浅灰色的瓷砖上有银色的拉丝图腾,看起来如同流动的水银般很有质感。但是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这个卫生间里没有坐便器,只有一个未完工的下水道?望着那小腿粗细的管子,我开始怀疑银毛是怎么办大事儿的。我叹了一口气,找个干净的地方将布包放下,撸起袖子,用自带的红色脸盆盛了水。然后我找出那条跟了我三年的衬裤,将它一分两半,一半塞给何然,一半塞给银毛,自然而然地吩咐道:"擦灰。"何然问我:"你要我给他打扫屋子?"银毛说:"貌似这是我家,不是你家吧?"我将两条衬裤腿收回,狠狠地扔进红盆里,然后开始闷头打扫。何然看了我一眼,也拧了抹布来帮忙。当他一手掀开银毛的被子时,突然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我转眼一看,但见无数的"小蟑同学"正在被子下四处逃窜!我当即扑过去,跳起肉乎乎的身子,快速跺着有影脚,啪啪数十声后,准确无误地消灭掉一窝"小蟑同学"。仅剩的一个幸存者,也被我一掌拍在了墙上,变成了残破的一层皮。我转身去打扫其他地方,却发现何然已经僵硬若化石,就连银毛都面色惨白地呆滞了。我无暇顾及他们的怪异表情,也没察觉出自己到底有多剽悍,转身就开始了昏天暗地的大扫除。当把整个屋子都整理出干净模样时,我已经累得大汗淋漓,却仍支撑着疲惫的身子,喘着粗气从大布袋里掏出三床被褥,相继铺到地板上。银毛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被褥,问:"这些你也背来了?"我点了点头,又开始掏睡衣和枕头。银毛脸一黑,将自己背着的布袋子展开,伸手从里面扯出一个小板凳和两袋洗衣粉,还有一罐钉子、一把锤子、一盏包了冬天大衣的床头灯、一个折叠的简易衣服架,还有何然的教科书和一些我绘画用的颜料,以及一些包裹了床单的碗筷和盘子……眼见着银毛抽出我的散装卫生巾,我忙将东西全部打包扯了过来,"等用到的时候,就不用现买了。"将卫生巾藏好,转而掏出钉子和锤子,冲着卫生间的门框处就钉了几下。然后扯了一块床单,用别针穿过两角,分别挂在了两根钉子上,暂时充当卫生间的门帘。一切搞定后,我在卫生间里将自己草草地洗漱了一下,又换上了睡衣,便打算睡觉了。客厅里,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我开口道:"虽然来者是客,但我们也不好鹊占鸠巢。银毛还是去睡主卧房,我和何然在客厅里打地铺吧。"银毛再次夺回主动权,"喂,应该怎么分配,也得我这个主人说了算吧?"我耸肩,"你说。"银毛看了一眼何然,对我说:"你去睡主卧室,我和他在客厅。"我咧嘴一笑,"成!"何然望着我,唇动了动,可怜兮兮地说:"何必,我要跟你睡。"我点头,"成!"银毛同时开口道:"不行。"我看银毛,银毛往被褥上一躺,蛮横地说:"我家,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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