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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跪拜迎驾,皇帝携着天清进了内殿,皇后仪态万方的随驾步入。
皇帝一副满足的样子,笑说:“父皇到这里来瞧瞧,随后就要回去了。父皇一直盼着你有出息呢,这次豳州之行,足以证明你有控制局面的能力,内心甚慰啊。”
皇后插上一句:“濂儿也能干呀。天下谁不知咱濂儿少年英才,文韬武略?”
皇帝并不搭腔,兀自在榻上坐定。皇后见天濂一直沉默的不说话,便笑盈盈的说道:“母后又有半月未见濂儿了,你又不让我去你宫里,真是愁煞母后了。今日你父皇在,母后得说一句,萧丞相的侄女,还有沛国公的小女,我是看着喜欢。上次我已透了点风,人家巴巴的等着,这回你又没声音了,叫我怎么交代?唉,你这个小冤家,何时让母后省心呦?”
她本来是说给皇帝听的,皇帝一旦点头,天濂自然无话可说。那料得皇帝扫了她一眼,责怪道:“来到清儿这儿,你怎么扯上东宫的事。”
皇后噎了声,又羞又恼,扯着绸帕不说话。皇帝只呷了一口茶水,站起来想走的样子,指了指天濂道:“那丫头又惹你气恼了是不是?你贵为太子,岂可沉湎于儿女情长?振作点,别让父皇失望。”
天濂垂首不语。
皇后含怨看了天濂一眼,满肚子掬了一捧泪水,跟着皇上出了殿门。面对跪伏一地的众臣,她一眼认出了楚士雄的背影。此时楚士雄正微微抬眼,俩个人的眼光对上的一刹那,他又迅速地将目光移开了。皇后的心凉了凉,在众臣一片恭送声中,袅袅细步上了辂车。
刚出宫门,前面皇上的车马蹄声促促,皇后撩着车帘望去,皇上的马车离着她迅速的跑远,继而车马的影子在黑夜里消失了。
“李总管。”她轻咳一声。竖着耳朵听,还能隐隐听到从行宫里传来的舞乐声,此时的天清宫里一定沸腾了。
“老奴在,娘娘。”李总管花白的脑袋探了进来。
“你问过楚都尉了?他说了些什么?”
“这…老奴不敢说。”李总管支支吾吾的。
“你说吧,说来无妨。”皇后沉了沉声,慢慢抬起手中的绸帕,用牙齿咬住了一角。
“楚大人只说了四个字,他说您是——”李总管顿了顿:“妇人之见。”
只闻嘶的一声,绸帕被咬破了个口子。皇后冷冷一笑,尖锐的声音细薄如刀:“那丫头把濂儿的魂灵都叼走了,他还等到何时动手?”两手向边头一扯,那块绣着百鸟朝凤的绸帕就被撕成两半。
三分春色二分愁4
第二日。
深长幽邃的垂花巷中飘洒着漉漉的雨丝,有孩童嬉戏的儿歌自曲巷深处隐隐传来,犹如一缕缕荡漾在细雨中的游丝,袅袅不绝,撩人心弦。在歌声中,天清下了马车,撑起竹骨柿漆纸伞,走到一座半敞的院门外。
一个行人经过,打量着眼前气宇不凡的少年。他稍一犹豫,朝着来人打听,然后打着辑致谢,双脚跨进了院门。
门内,洒扫整洁的天井中,载着一棵半人高的海棠树,在雨中纷披着茂盛的枝叶,水珠儿滚滚呖呖,闪着湿光。雨水从瓦隙里滴下,落在底围布满青苔的水缸里,发出节致落寞的滴答声,钟鼓似的敲在他的心上。他踌躇了片刻,长吁出一口气,回手轻轻叩响了门鼻儿。
屋门开了,随着一抹淡色身影挑帘儿出现,天井里的滴答声消失了,连空气也凝固在惊鸿一瞥的窒息中。眩目光晕里,天清仿佛目睹凌波仙子和风吹皱了心底的一池春水,灵动的杏眼,白皙纤细的肤质…素白的裙裾里裹着一肌妙肤,弱骨纤形。周围亮堂起来。
“二殿下…”青琐惊喜地凝望着他英姿勃发的形容,竟然忘记了跪迎的礼节。他已经径直来到了她的面前,攥紧了她的双手,毫无顾忌的把她拥进了怀里。
“我来见你。”他期期艾艾的说着:“昨日刚回京,我等不住…”
青琐灿烂地笑了:“恭迎二殿下凯旋。”天清感觉一抹清香滟滟,如水波轻漾。
青琐拉着他进屋。天清环视着周围,屋里整洁,摆设极为简陋,他没想到她的生活如此清贫。昨日锦绣繁华的场面闭目尤在,空气里依然萦绕着歌舞笙乐的余韵。他眼看着她笑盈盈的替他倒茶,笑道:“我以为在宫里可以见到你,你却跑到这儿来了。”青琐倒水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天清的心里疑问百结,这会站在她的面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看皇兄的神色不对。”
青琐默默地笑了笑,抬眼望他:“二殿下,我一直当你是个亲人,最亲的人…我的话你信吗?”
天清目光蓦然一颤,看着青琐清澈灵动的眼眸,一丝一丝的喜悦完全无法抑制地渗了出来,手下意识地抓紧青琐的手,含笑道:“我信。”
这是一双似熟悉又亲切的眼睛,青琐不禁释然,粉红的唇中慢慢吐字:“还记得你帮我打听四顺吗?他是我的父亲。”
“我猜是这样,你打听到了?”天清问道。看着她苦涩的一笑,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心里激跳了一下——不会吧?
“那是皇上的小名。”
天清倏然有一瞬间的僵住,四周死寂下来,屋内暖炉子撤了只有寒气在漫漾,他的脊背上却是密密的一层汗,黏腻在肌肤上化为冰水,整个身心似被冻住了。
他突然笑起来,绝望的笑。
他一路奔来,以为见到她,他们就有美好的开始。或者说,正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放弃了皇兄。她毫无顾及他的感受,将真相轻易的告诉了他,而舍不得告诉皇兄…他和皇兄终归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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