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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笙见事已成,两手拍了拍,笑道:“三位可没得及说出大名呢。”中间那人锣钹嗓子一开,怒道:“败将之名,日后必当奉上。”汤笙抱拳一笑,说道:
“来日定当恭候三位大驾。眼下天候已晚,在下二人可得先行告辞,以免扰了三位赏雪清静。哈哈!”说着右手一拂,顺势点了三人哑穴,以防三人扯开喉咙来骂。
胡斐分头拾起地上三人大刀,只觉入手沉重无比,好奇下随手劈空挥了几挥,这时刀锋给雪光一映,竟是见得刀背上刻有一行小字,当下不禁提近细瞧清楚。但听得一旁汤笙哈哈大笑声中,说道:“胡庄主,这就走了罢?”胡斐将三把大刀放在他们身前,拱手说道:“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后会有期了!”说完,两人当即迈步离去。
下得岭来,周围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来,只能凭着前方乍隐乍现的几盏灯火认路前行,胡斐说道:“前头恐有浑帮人众聚集,汤星宿还是小心别露了贵宫名头的好。”汤笙笑道:“胡庄主这‘汤星宿’三字一说,可不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来了?”胡斐哈然一笑,道:“我可也忒地糊涂了。却不知如何称呼是好?”
汤笙笑道:“你我总得弄明白浑帮来由才成,如何称呼倒是不必挂怀。胡庄主既是玉笔庄庄主,那我且称是贵庄所请的保镳剑客,姓氏也得改上一改,就暂冒于管家的于姓来使好了。胡庄主以为如何?”胡斐笑道:“这岂不委屈了鼎鼎大名的冥月宫十八星宿汤笙汤大侠来了?”
汤笙闻言,哈哈笑道:“能得胡庄主赏识请为
保镳剑客,可比什么十八星宿名头要来得响喨多了埃”
二人说笑声中,距离峰谷处已近,但见山角边竖立一块碑石,映着昏淡灯火看去,见其雕刻着“狼峰口”三字。其时风雪已缓,不复先前般的满天飘雪而下,但气候仍是严寒无比,谷内数十户住家门窗紧闭,见不到半个人影。
汤笙指着前头一座两层高的土泥墙,说道:“这就是狼峰口惟一的药贩商旅客店卧龙栈了。”说罢,领着胡斐转过一个谷内路口,即见好大一栋石屋杵在当地,窗棂俱小,但却井然有序的一字排开,可见格局乃呈开阔方正之形。大门处两道粗杆竖起,横梁门楣上挂着一幅匾额,上写‘卧龙栈’三字大篆,只是年代久远,字迹都已磨损了不少。
汤笙上前拍门叫道:“店家,烦劳开个门,住店来了。”未几,听得里头门闩声响来,吱哑一声,大门开了一缝,一张蒜皮麻脸钻了出来,两只鼠眼自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的扫视两人一遍,眉儿一蹙,粗着嗓门说道:“两位可有切口说来?”汤笙眼儿一转,说道:“可是‘俄顷风起云墨色,冬日漠漠向昏黑。’这句切口?”
门里那人一对大耳前后扇动,说道:“两位既知上句,那么下句呢?”汤笙闻言一楞,当下便接不上了笋头。胡斐见他语塞当场,便即趋前说道:“一夜西风吹不住,月白霜清卧芦花。”
这
人听得胡斐说来,那张蒜皮麻脸终于露出了点人色出来,就见他点了点头,嘴里又道:“不知两位香火何处?”胡斐笑道:“你可识得那三个黑不溜偢的家伙?”那人闻言一愕,道:“两位可是‘洪湖三墨’请来的帮手?”
汤笙笑道:“怎么不是?快别啰嗦了,外头天儿冷,要是冻坏了我家庄主身子,瞧那三个黑家伙不来剥了你的这张麻脸皮才怪!”说着伸手一推木门,硬是当先闯了进去。麻脸汉子见状,也就未加阻止的顺势朝旁让了开来。胡斐心里一笑,当即随后大步跨了进来,就见门内厅上中央摆着一座大火炉,柴火烧得正旺,使得偌大厅中暖烘烘的好不舒服。
麻脸汉子将门带上,跟着横木一闩,朝前带路,说道:“大伙正在里头喝酒用饭,两位这会儿到的可晚了。对了,还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待会儿也好向帮内兄弟们介绍认识。”汤笙道:“怎么,洪湖三墨没交待下来吗?”麻脸汉子回身一愕,说道:“交待什么?洪湖三墨只说要到前头接人,却也没说来的是何人了。”
汤笙摆起了脸,说道:“这位大哥怎生称呼?”麻脸汉子一惊,道:“不敢。在下只是帮内小众,大伙都叫我“赖六麻子”就是了。”汤笙闻言,脸容一缓,说道:“这原也怪你不得。我们家庄主见不得外人,这回可是洪湖三墨千托万请才给请下
山来的,咱们可有言明在先,一是不能泄了底儿,二是不见闲杂人等。如此你可明白?”
赖六麻子给他唬得一楞一楞的,嗫嚅着道:“那那我如何向帮主”汤笙伸手断了他话头,说道:“你们帮主他自是心里有数。这是为了日后行事方便,算是贵帮埋伏的一记暗棋,可别张扬了出去。”赖六麻子道:“那饭两位可是”汤笙又截断了他话,说道:“行了。你先安排我们二人歇入内房,酒类饭菜随后跟着送来即可。”
赖六麻子见他说话颇具威严,又见胡斐满腮虬髯的凶霸模样,当下唯唯诺诺的随口应和几句,不敢再提任何问题,迳自领着胡斐与汤笙转上二楼阶梯,直朝里首上房回廊走去。汤笙问道:“怎么不见这里的掌柜与店小二?”赖六麻子道:“对头来的人也不少,为了保险起见,帮主都用钱给打发走了,省得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嫌麻烦就是了。”
汤笙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赖六麻子在一间上房前停下步来,说道:“两位英雄请在此歇息片刻,待会儿我再派人将酒饭送来。”汤笙道:“为了隐密起见,我看还是赖大哥送来的好,人多嘴就杂,可别因此坏了大事。”赖六麻子忙道:“谨遵两位英雄意思就是。”说着躬身回转离去。
汤笙随手将门打开,左手摆出一个“请”式,笑道:“胡庄主,您先请了。”胡斐朝他一笑
,当先走了进去。
房内摆设皆是北方苦寒所在之地必备的物具,床铺底下即是小座煤窑,睡在上头,自是热烘烘的感觉不到外头风雪寒冷。石屋外头筑有一道栏桥,可供店家常日里装煤送炭行走之用,以保各间屋内温度如春到来。
少时,那赖六麻子将酒饭送来,菜色俱是山产兽类之物,热量极高,倒也称得上丰盛。待得赖六麻子一走,汤笙将酒倒了两碗,伸手递了一碗给胡斐,悄声笑道:“在下一事不明,还请胡庄主告知。”胡斐轻声笑道:“于保镳问的可是那句切口的下半句?”汤笙道:“正是。这事我想破了头,却怎么也想不到胡庄主究竟是如何猜测到的?”
胡斐道:“这事倒也不是胡乱猜测来的。我是从洪湖三墨那里无意中看见的。”汤笙噫道:“怎么我却没看见?”胡斐笑道:“你搬的是人,我拿的是刀。人不肯说上半句,刀却透露出了讯息。”汤笙道:“刀能透露讯息?”
胡斐道:“那三把刀中的其中一把,刀背上刻有一行小字,我拿起时正对着雪地光影闪来,字迹清楚可见,正是那句切口的下半句‘一夜西风吹不住,月白霜清卧芦花’。当时我瞧着纳闷,谁会对着刀背刻下无关紧要的字句?这么一留神记了下来,没想到还真的是他们帮里辨识用的切口记号。想来这三个浑人读书不多,唯恐背不下来,因此
刻在刀背上临时抱佛脚来记,岂知正巧被我无意中发觉了,这才顺利骗过了那守门的赖六麻子,想想也真是运气了。”
汤笙听的既奇又好笑,说道:“就是不知那三个黑不溜偢的家伙请的帮手是谁?”胡斐笑道:“待会儿要是正主找上门来,那可有一番热闹瞧的了。”汤笙哈的一笑,说道:“这时外头黑咕笼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天上又断断续续的飘着大雪,谁会注意到坐在荒山野地里的那三个哑巴来了?”
胡斐当时只见他右手潇洒一拂,却没想到竟是给三人点上了哑穴,倒也佩服他这手似轻若无的点穴功夫,当下不禁笑道:“乘那三人穴道未解开来,你我二人还是赶紧睡上一觉的好。”汤笙闻言,一脸笑的颇为诡异,说道:“胡庄主大可一觉到天亮就是。明日中午前,这三人的穴道,恐怕是无法自行解开的了。”胡斐奇道:“这话怎么说?”
汤笙屈指算道:“胡庄主的独门点穴法可撑得十二时辰,加上在下不成气候的鸡爪啄穴法,少说也可再增加六个时辰有余。这么算来,前后一共是十八个时辰,岂不是要到明日午时才能解开穴道的了?”胡斐啊的一声,说道:“这三人不会因此而送命了吧?”汤笙笑道:“这三只黑溜鸡那里这么容易死去?放心罢,那三人可是煮不熟,煨不烂的。”
胡斐想到这时外头严寒酷冷,就
算三人真的是铁打的身子,要在风雪中撑过漫长的十八个时辰,那可也真是够折磨人的来了。汤笙见他脸现怜悯之色,已然猜到他的心思,说道:“胡庄主也甭太过担心了。在下之所以要将三人搬至背风面的岩石堆处来坐,自是早已考量到了三人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这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是怨不得人的了。”
胡斐听他说来,才知他果然心思缜密,就连要来整人受罪,竟也早已算计清楚不过。当下不禁摇头一笑,捧起碗来与汤笙大口喝干了酒,两人随即大动筷匙,尽将桌面碗盘给清了个精光,这才双双打着饱嗝,上床呼呼大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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