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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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尖声歌唱着，叫喊着，声音怎么也盖不过风声，但不时也跟风声较量一番。角落里，翟彻利把艾美·费尔顿的裙子掀过头顶，在她的膝盖上画收割节的符咒。几个女人围在他们周围。他们显得都特别兴奋。然而门外暴风留下的凄惨的白光似乎是对他们的嘲讽。

  诺特的尸体被放在房间中央拼起来的两张桌子上。他的军靴摆成了一个神秘的V字形。他的嘴还张着，留下一个呆滞的微笑。有人合上了他的双眼，在上面各放了块金属片。他的双手被人合在胸口，握着一枝鬼草。浑身散出毒药一样的气味。

  黑衣人推掉他的兜帽，走到吧台边。爱丽丝看着他，一种深藏在体内熟悉的渴望让她全身颤抖。他身上没有任何象征宗教的标记，当然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1dquo;威士忌。”他说。他的声音柔和且愉悦。&1dquo;宝贝，我要上好的酒。”

  她伸向柜台下面，拿出一瓶星牌威士忌。她本可以拿当地的酒当做最好的来打他，但是她没有那样做。她倒了一杯，黑衣人看着她。他的眼睛又大又亮。但是目光深邃，以至于爱丽丝难以判断他眼睛的颜色。她的渴望让她觉得浑身热。房间里的叫喊歌唱并未减弱。而席伯，爱丽眼里这无用的阉马，正在弹基督精兵的赞美歌；一些人怂恿米尔大妈和着唱。她的歌声简直不成调，就像一把钝斧切过牛犊的脑子。

  &1dquo;嗨，爱丽！”

  她转过去招待客人。对陌生人的沉默不语有些怨恨，还怨他那看不清颜色的眼睛，怨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她的渴望让她害怕。它们变化莫测，狂野得让她无法控制。它们也许标志着一些变化，表明她开始变老——在特岙，这就像冬天的日落，既短暂又凄凉。

  她放着啤酒，直到小桶空了为止，然后她又凿开了另一桶。她宁愿自己做，也不想叫席伯；他当然会乐意过来帮忙，像只贪婪的狗，不过他肯定会凿掉自己的手指，要么就把啤酒喷洒得到处都是。她干活时，陌生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她感觉得到。

  当她回来后，他说：&1dquo;这里很忙。”他还没碰他的酒，只是用手掌捂着杯子，让酒变暖些。

  &1dquo;人们在守灵。”她说。

  &1dquo;我注意到了逝者。”

  &1dquo;他们都是酒鬼。”她说，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憎恨，&1dquo;全都是酒鬼。”

  &1dquo;这让他们兴奋。他已经死了，但是他们还活着。”

  &1dquo;他活着的时候就是他们嘲弄的对象。但现在他们不应该再嘲笑他了。这太&he11ip;&he11ip;”她的声音变小了，无法确切表达这是什么，或者这是多么可憎。

  &1dquo;他吃鬼草？”

  &1dquo;是！他还能有什么？”

  她的语气过于强烈了，这让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没有移开目光，她觉得一股热血冲到脸上。&1dquo;对不起。你是牧师吗？这肯定让你反感吧。”

  &1dquo;我不是，这也没让我反感。”他一口喝完了杯中的威士忌，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1dquo;请再来一杯。再来次感动——就像另一个世界里的人常说的。”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又不敢问。&1dquo;我得先看到你的钱。对不起。”

  &1dquo;不用抱歉。”

  他把一块粗糙的银币放在柜台上，一边厚一边薄。她说了跟后来一样的话：&1dquo;我可没钱找你。”

  他摇摇头，表示不要找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倒酒。

  &1dquo;你只是途经此地？”她问。

  他半晌没有作答。她正准备重复刚才的问题，他却不耐烦地摇摇头：&1dquo;不要谈无聊的事。你在这里面对着死亡。”

  她有些畏缩，觉得受了伤害，但又很惊讶。她的第一反应是他佯装正经，只是为了考验她。

  &1dquo;你很在乎他。”他语气平淡地问：&1dquo;对不对？”

  &1dquo;谁？诺特？”她笑了，假装恼怒来掩饰她的窘迫。&1dquo;我认为你最好——”

  &1dquo;你心肠很好，就是有点胆小。”他打断她：&1dquo;他躺在草上，从地狱的后门往外看。他就在那里，他们已经把门关上了，你认为只有当你要走过那道门时，他们才会再次把门打开，是不是？”

  &1dquo;你怎么了，喝醉了？”

  &1dquo;密司脱诺顿，他死了。”黑衣人像是在吟咏，他带着挖苦的语气故意改变了说话的调子。&1dquo;他就像任何一个人那样死了。像你或任何人一样，死了。”

  &1dquo;你给我出去！”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反感，全身开始颤抖，但是小腹里的那股暖流却固执地流遍全身。

  &1dquo;别怕。”他柔声说，&1dquo;别怕。慢慢等。等着就行。”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她突然放松下来，仿佛服了镇静剂。

  &1dquo;像任何人那样，死了。”他说，&1dquo;你明白吗？”

  她木然地点点头，他大笑起来，响亮的笑声似未受过污染，非常明亮。这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黑衣人身上。他猛一转身，面对着众人，俨然成了整个房间的中心。米尔大妈声音颤，歌声戛然而止，空气中留了半个破碎的高音，好像在流血。席伯弹错了音，琴声也突然停下。他们不安地看着陌生人。风沙吹在门窗上，出沙沙的响声。

  沉默继续着，似乎那一刻就永远定格了。她沉重的呼吸堵在了喉咙口，低头看到吧台下自己的双手紧紧按着肚皮。他们都看着他，他也注视着大家。突然一阵笑声又爆出来，浑厚洪亮，让人无法抗拒。但没人跟他一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