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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阳父:臣观天象,其兆已成,似在王宫之内,非关外间之事。谣言所谓月将升,日将没;日者人君之象,月乃太阴,日没月升,是谓阴进阳衰,必为女主干政,其事明矣。
周宣王:然则如何防之?
伯阳父:将升将没,非指目前之事。大王修德以楔之,自然化凶为吉。弧矢不须焚弃。
周宣王闻奏,且信且疑。由是朝会不欢而散,起驾回宫。
姜后迎入,宣王遂将群臣之语,备细说给王后。姜后闻罢,大为惊怪。
姜王后:宫中有一异事,妾正欲启奏,未料大王亦遇此奇谣。
周宣王:宫中又有何异事?
姜王后:现有先王在世时老宫人,年五十余负,自先朝便即怀孕,到如今四十余年,昨夜方生一女。妾思此乃不祥之物,已令人将草席包裹,抛弃于二十里外清水河中。
宣王大惊,即宣那老宫人入内,问其当初得孕之故。
老宫人跪答:夏桀末年,褒城有二龙降于王庭,口流涎沫,忽作人言道:‘我乃褒城二君。’桀王欲杀二龙,大史占之不吉。乃设祭龙前,取金盘收其涎沫,收藏内库,二龙飞去。自殷至周,到先王时九百余年,未尝开匣观看。至先王末年,那椟匣内忽然放出毫光,掌库官上奏,先王便命而观之。侍臣手捧金盘呈上,一时失手堕地,所藏涎沫,横流庭下。忽然又聚成一团,化成元鼋,盘旋庭中,钻入婢子腹中,因此得孕。先王怪婢子不夫而孕,囚于幽室,到今四十年了。夜来忽生一女,不敢隐瞒,奏知王后。婢子罪该万死!
宣王听罢,愣怔半晌,将那老婢遣出,又命侍者出城,前往清水河中看视女婴下落。
侍者奉命而出,不一时回报,那弃婴已被流水漂去不见,宣王不疑。
次日早朝,宣王再召大史伯阳父,告以龙赘产婴之事,复问吉凶。伯阳父布卦已毕,献上卜词:哭又笑,笑又哭。羊被鬼吞,马逢犬逐。慎之慎之,糜弧箕腋!
周宣王:此乃何意?
伯阳父:羊为未,马为午。哭笑者,悲喜之象,应在午未之年。据臣推详,妖气虽然出宫,未曾彻底消除。
周宣王:传令城内城外,挨家挨户查问女婴。不拘死活,有人捞取来献者,赏布帛各三百匹;有收养不报者,邻里举,告之人给赏如数,本犯全家斩。
传旨官:喏!
周宣王:命上大夫杜伯,专督其事。下大夫左儒,督令司市官巡行庭肆,不许百姓造卖山桑木弓,箕草箭袋,违者一律处死。
杜伯、左儒:喏!
二人领命,不敢怠慢,各督引一班市司官及胥役,一面晓谕四门,一面巡绰缉拿。
不过半日,城中百姓皆知禁令,无不遵依,止有城外蔽野乡民,尚未通晓。
王命下达次日,市司官引领胥役巡至北城,忽见城门口有一对乡下夫妻。前面妇人抱著几个箭袋,正是箕草织成;男子背著山桑木弓十来把,跟随于后。
市司官:咄!将那乡野夫妻拿来。
胥役奉令而行,一齐上前,如同鹰拿燕雀,将那夫妻擒执,押送过来。
市司官:你两个村佬,不知天子禁令乎?
村妇:我夫妻两口,住在远乡,离城二十余里。赶著日中做市,起个五更上城买卖,又不识字,哪里知道天子禁令!
市司官:大王陛下昨日已下严令,不许百姓造卖山桑木弓,箕草箭袋,违者一律处死。你来看此榜文,字字写得清楚,休说死的冤屈。
那村妇兀自怔,身旁村夫却很机灵,耳中听得“违者一律处死”之语,抛下桑弓在地,飞步走脱,逃出城门。胥役呐喊捉拿,却已追之不及。
司市官见走了村夫,便命将妇人锁押,连桑弓箕袋,一并解送大夫左儒办公处所。
左儒:童谣之验,以至于此!今所获二物,正应在谣言,况太史言女人为祸,更是果然。既已拿到妇人,那男子无甚妨碍,只可回复王旨便了。
于是进宫,隐下男子逃跑之事,单奏妇人违禁造卖桑弓箕袋,依法宜即处死。
宣王闻奏也不深究,命将村妇斩,桑弓箕袋,焚弃于市,以为造卖者之戒。宣王自诛卖桑弓箕袋妇人,以为童谣已应,心中坦然,也不复议太原兵,征伐诸戎之事。
贩卖桑木弓男子仓惶逃走,是夜宿于十里之外,还要来日进城,打听妻子消息。次日早晨,便听到村寨中有人传说。
行人甲:你等可知?昨日北门有个妇人,被大王下令砍头。
行人乙:却因何故?
行人甲:说是违禁造卖桑弓箕袋,被官府拿到,即时处决。
行人乙:可怜,可叹!那妇人竟敢独自进城贸易,倒也胆大。
行人甲:非是独自去的,当时还有其夫相陪。但那丈夫为人溜撒,闻说要砍头,扔下桑弓便跑,倒被他侥幸逃脱了。
行人乙:侥幸,侥幸。我家也有桑弓,当回去以火焚之。再会,再会。
男子闻此,方知妻子已死,遂走到旷野无人之处,痛哭一场,放步远逃。
来到清水河边,却望见百鸟齐聚,盘旋飞鸣不止。男子走近,见有一个草席包浮于水面,被群鸟以喙衔之,将次拖近岸来。
男子感到奇怪,以为包中有宝,遂赶开众鸟,取起席包,到草坡中解开查看。
但闻一声啼哭,包内却是一个女婴。本来已经冻得半死,此时被太阳一照,复又醒转。
男子自语:此女既被众鸟衔出水来,定是大贵之人。我今取回养育,倘得成人,后半生亦有所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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