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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众内侍都有些迟疑。
毕竟,眼前的女孩儿与少监有杀父亲灭族之仇。
容隐笑了,只是那笑却清冷沁骨,“怎么,你们没听见她的话?她说,想活。”
更何况她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十三岁的小女娘呢。
一众内侍便都遵令退了下去。
倒是容隐跟前伺候的小寺人承和迟疑着没走。
容隐偏看他,“怎么,连你也觉着咱家会被她行刺?”
承和又看一眼沈清颜,这才躬身退下。
。
周遭终于静寂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二人。
容隐修长的指尖在茶案之上轻轻地摩挲了下。
茶案上摆着一个小小荷囊。
荷囊是半旧的,一看就是贴身带了许久。
荷囊是藕粉色,打着鹅黄的穗子。纵然颜色半褪,却依然可见灵秀动人。
沈清颜凝住那荷包,一股寒意从四肢百骸蹿行而过。
她知道,那荷囊里装着什么——那里面是一绺在牢房的石墙上磨断的青丝。
她知道得这样详细,是因为那荷囊正是她自己的贴身之物!
今生,她已经没有机会与那少年结为夫妻。她便想设法将这一缕青丝捎与那少年,也算断了今生这段尘缘。
可是她哪里想到,她这荷囊是如何到了容隐的桌案上!
他的指尖终于缓缓移上那荷囊。
轻轻摩挲。
“……解衣。”他忽地说。
说完了,容隐含笑抬眸直直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话。
沈清颜终是一震。
没想到他竟如此直接。
如此,晴天朗日,海棠花下。
瞧见她的迟疑,容隐唇角轻蔑地勾起,“不是谁都有资格成为本监的玩物。你既不愿,便回吧。”
回?回哪里去?她既来了,又哪里还有回头的路?
她来时是踩着父兄的血,难道她要回去再踩着全家妇孺的血么?
沈清颜屏住呼吸,自行从地上站起来。
容隐的视线追随着她。从睥睨,变为仰视。
沈清颜挺直脊背,微微扬起下颌,“少监恕罪。解衣总不能跪着。”
容隐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个头。
他连她擅自起身都不追究,那沈清颜就已经退到了最后一步,再无可退。
她便毅然抬手,抽开了交领的衣带。
既要解衣,她便宁肯一气呵成,不愿拖泥带水。
就算衣衫褪落,那也终究还是清白之躯。否则,若是迤逦慢来,她反倒要遭容隐目光的凌迟……那次第,反倒是层层玷污。
好在她穿的简单。上身只是牙白的窄袖衫,外套一件翡绿的半臂;其下,就是一条酡色束腰大摆裙。
原本,这一套衣衫还配着一条藕色的披帛。
这一套衣衫配着她头上的双环髻,恰巧最合适早春时节的豆蔻少女。那日她穿戴好了,阿娘高兴得拍掌,迭声说便穿这身入颍川王府吧,虽则简单,但却将她的清丽模样一展无遗。
可就是那一日,神策军冲入家中,将她全族锁拿。那一条披帛便委顿在地,被禁军踏入泥沼。
衫裙落下,少女初育的身子,宛若枝头豆蔻,娉婷玲珑,在春风里稚嫩地颤。
沈清颜死死攥住指尖,克制想立时重新穿起衣衫的渴望,依旧站得笔直,迎向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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