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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心念电转,官军既已至城外,此刻逃走已然太晚,若是留下只怕死得更惨,只怪自己做英雄做上了瘾,又太过贪财,方逼到陷入这般进退两难的尴尬情形,得想法逃过此劫才行,自己白日到尧庙诚心上香,可到现在仍未转运,否则怎会在自己正春风得意之时会遭此一劫。王掌柜猜知他所思,附耳低声道:“官军进城尚需时间,那匹黄骠马便在后衙,老弟可机逃走,以它的脚程,必追你不上。”杨飞颇为感激的望他一眼,若真就此逃走,恐会牵连于他,王掌柜或有杀身之祸,这种无情无义之事他说什么也干不出来,再说此刻张涯正对虎视眈眈,怎会让自己逃之夭夭,他瞥见张涯得意的奸笑之色,心中一横,高声道:“张捕头。”张涯嘿嘿笑道:“梅英雄有何事吩咐?”他说此话时满是嘲讽,殊无恭敬之意,心想看你这臭小子还能得意到几时。杨飞冷哼道:“随我出城迎接大军。”张涯怎会想到杨飞不但不逃,还要送上门去,不觉愕然点头应道:“好。”领兵而来是太原总兵姚昭武,此人年约五旬,素有智计,先前朱阳只是盘踞吕梁打劫家舍,尚不至劳他出马,这次朱阳竟率部寇城,动摇社稷,震惊太原,以致无功而返,山西布政司杨同德便命他领兵亲自出征,欲一举击溃这伙宛若眼中之钉,肉中之刺的吕梁剧盗。姚昭武方脸大耳,面色微黑,颌下留有三寸短须,果真威武不凡,骑于马上,俯望跪伏于地的杨飞,问道:“你便是那梅云飞?”杨飞高声应道:“是的,大人。”姚昭武微笑道:“不必多礼,先起来说话。”杨飞这才站起道:“多谢大人。”姚昭武又道:“本官听闻此次朱阳退走是你之功。”杨飞道:“小人哪有这个本事,只不过是一时侥幸,惊走朱阳,若非那朱阳早知大人会亲率大军来临汾平寇,亦不会狗急跳墙,急急逃窜。”他此言极妙,既捧了自己,又拍了姚昭武的马屁,只是狗急跳墙四字用在此处,颇有些不伦不类。姚昭武暗暗好笑,但听得杨飞的马屁,心中大悦,抚须笑道:“本官一路行来,闻临汾百姓为你奔走称颂,如此人才,难得你年纪轻轻却不贪功,若是为官,前和无可限量!”杨飞见姚昭武似对他颇有好感,心中大喜,谄媚地笑道:“大人过誉了,托大人吉言,小人若能在大人手下当个小兵,便此生无憾了!”姚昭武颇为赞许道:“以你的武功胆识当个小兵岂非太过委屈。”杨飞忙道:“小的在大人手下做事,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觉得委屈?”杨飞这招马屁绝技百试不爽,姚昭武身为朝廷三品大员亦不能幸免,不禁哈哈大笑道:“你若真的想到本官手下做事,本官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杨飞闻言,吓了一跳,自知马屁拍过了头,若这姚昭武若真的看上自己,留自己在他手下当兵岂非糟糕之极,小兵干得再好,就是将来官运亨通,出将入相,也谈不上天下第一高手,更别说娶天下第一美人了,他一念及此,连忙扯开话题道:“大人,这里风大露寒,还请大人暂且先到县衙歇息,再行商议讨伐朱阳之事不迟。”姚昭武点点头,命偏将领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自己带着一队亲兵同杨飞行向县衙。杨飞在前引路,姚昭武骑马缓缓而行,忽然问道:“听说你是临汾县衙的衙役?”杨飞还未回话,早欲进言的张涯忽道:“大人,他并非本县的衙役?”他见姚昭武同杨飞越说越是投机,再说下去这姚昭武王八看绿豆,跟杨飞对上眼了,哪还会追究杨飞什么罪行,见此良机,连忙插语。可张涯忘了为官者最忌有人多嘴,姚昭武见张涯竟敢接话,颇为不悦的皱眉向杨飞问道:“此乃何人?”杨飞狠狠瞪了张涯一眼,恭恭敬敬的答道:“启禀大人,他是本县的捕头张涯。”“这么说,他还是你的上司!”姚昭武愕然道:“为何他说你不是衙役?”杨飞忙道:“此事说来话长,容小的回到县衙向大人细禀。”姚昭武“嗯”了一声道:“张涯,你身为临汾县捕头,昨晚可曾为民一战?”张涯见姚昭武面色不善,心中大叫不妙,立时骇得面若死灰,双膝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大人……”姚昭武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于他,驭马行去。杨飞跟着姚昭武快步行去,心中偷笑,心道张涯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想告老子的状,反倒现了自己的底,咱哥俩彼此都有把柄捏在对方手里,你若惹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张涯待得姚昭武行远,方敢站起,差点便欲拔腿而逃,可周遭行人个个横眉冷对,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还能逃到哪里,人他心中转念,只得硬着头皮向县衙行去。众人回到县衙之时,王掌柜仍留在衙内,杨飞见了不由连使眼色,示意让他快走。姚昭武已然瞥见王掌柜,见他全然不似官府中人,不觉愕然道:“他又是何人?”王掌柜不待杨飞回话,急急答道:“大人,草民是这临汾汾阳客栈的掌柜。”姚昭武拧眉道:“这里是县衙,你在此何为?”王掌柜恭声道:“大人,这位梅英雄让草民在此帮忙打理帐务。”“打理帐务?”姚昭武讶然道:“怎么临汾的库银未被那朱阳劫走么?”王掌柜摇头道:“梅云清见那些被劫贫民衣食无着,居无定所,便号召临汾富户捐资济贫,一切交于梅英雄作主。”姚昭武道:“竟有此事?”杨飞连忙道:“大人,百姓所请,小人一时推拒不过,方才应下,有愈规之处,请大人恕罪。”姚昭武闻言释然,哈哈大笑道:“这等抚民善事,即便有何不妥,本官亦不会怪罪于你,倒是那临汾知县胆小怕事,弃百姓于不顾,临阵脱逃,临汾官府名存实亡,本官一路见那些百姓忙着重建家园,安居乐业,若非有你在此安抚百姓,哪有此美景?”杨飞跪礼道:“谢谢大人!”姚昭武道:“不必行如此大礼,起来说话。”杨飞心中一动,心想这姚昭武正对自己极有好感,此刻若将在临汾之事和盘托出,他多半不会追究自己罪行,心念急转间,立时道:“大人,小人待罪之身,不敢起来。”姚昭武道:“你又有何罪?”杨飞一咬牙道:“张捕头所言不虚,小人确非这临汾的衙役。”姚昭武初闻一愕,随即笑道:“原来是此事,虽说假冒官差于法不容,但事急从权,本官也不会定你有罪,你起来吧。”杨飞仍长跪不起道:“小人还有一事欺瞒大人?”姚昭武脸色一沉道:“还有什么事?”杨飞道:“小人非但不是衙役,还是一名待斩死囚。”“砰”姚昭武刚刚端起的茶杯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大惊失色道:“什么?”他身为一军主帅,有山崩不变的定力,若非杨飞所言太过荒诞,哪会如此?杨飞早知他会如此惊异,忙道:“其实小人是被那临汾知县冤枉的。”姚昭武面色稍缓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与我道来。”杨飞便将那日在客栈生之事及被临汾知县冤枉之事一一道出,姚昭武听完,松了口气道:“若此事真如你所言,你确是被那临汾知县冤枉的。”王掌柜亦跪禀道:“此事草民可以作证,草民便是那汾阳客栈的掌柜,当日亲眼目睹此事。”姚昭武亲手将杨飞扶起道:“此事本官自会与你作主,你该起来了吧。”杨飞闻言大喜道:“大人明察秋毫,真是青天再世。”言罢,这才站起。姚昭武哈哈笑道:“你不用拍我马屁,本官是个武官,想管此事也管不了。”见杨飞面色一紧,又道:“不过本官自会将此事面禀布政司大人,凭他与本官的交情,不会不卖这个面子。”(明朝官制,布政司秩正二品,总督一省军政要务,为最高地方长官)杨飞虽不清楚布政司是啥子官,但见姚昭武言语之间这般恭敬,自是知道此乃一个极大的官衔,有姚昭武这么一句话,自己这个杀头之罪多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连忙施礼道谢,又问道:“多谢大人,不过小人那妻子……”姚昭武面色一沉道:“你妻子毕竟杀了锦衣卫的千户,罪责难逃,你受此牵连,本官帮你脱罪已用天大的面子,你就不要得寸进尺了。”杨飞哪还敢替梅兰求情,唯唯应诺道:“是大人,大人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今后大人若有差遣,小人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姚昭武叹了口气道:“你年轻有为,我那孽子若能似你就好了,他年龄与你相仿,所作所为却教我痛心疾。”杨飞忙道:“大人将门虎子,令公子即便有所不及,来日必也是一代将才。”姚昭武笑道:“这马屁拍得好,你若身在官场必前途无量。”这已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杨飞老脸丝毫不红道:“小人句句出自真心,绝非吹捧。”姚昭武哈哈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吹嘘拍马,连我这久居官场中人也自愧不如。”忽然瞥见王掌柜仍跪在地上,方道:“王掌柜,你也是有功之人,快快起来。”王掌柜道:“谢谢大人。”站起之后,揖手道:“大人,梅英雄,天色已晚,此间若无草民之事,草民便先回去了。”姚昭武颔道:“那你回去吧。”王掌柜又望了杨飞一眼,见他满是感激之色,向二人一揖手,转身离去。杨飞忽道:“小人去送送王掌柜。”见姚昭武点点头,这方才追了出去。王掌柜似早知杨飞会跟来,并未行远,对他笑道:“老弟,恭喜了,有姚大人为你作主,你的冤情便可昭雪了。”杨飞行礼道:“这还得多谢老哥方才大力相助啊。”王掌柜道:“咱们忘年之交,老弟何必如此客气。”言罢,忽然自怀中摸出一叠纸递与杨飞,他接过打开一瞧却是几张银票,数了一数竟有五千两之多,不觉愕然道:“老哥你这是何意?”王掌柜道:“方才老哥我趁你出去之时,将剩下的那些金银珠宝换了这些银子,虽说少了一些,你也收下吧。”杨飞老脸一红,呐呐道:“老哥,你这么做不是摆明让我贪污么?”王掌柜笑道:“那些富户将银子捐给你,其中意思谁不晓得,你也不必推拒了,再说你真跟那姚大人去了太原,只怕少不得要花银子打点打点,这些为官之道老哥倒是懂的。”杨飞不再推辞,将银票纳入怀中,方道:“如此便多谢老哥了。”王掌柜道:“你切记不可得罪那姚大人,若他一时着恼,那可前功尽弃,快回去吧,莫要让他久等了。”杨飞点点头道:“老哥保重了。”王掌柜微笑道:“你也要珍重,老哥祝你官运亨通。”杨飞苦笑道:“我可没想要当官。”言罢,一揖手,转身回到县衙。杨飞到了后厅,想起一事,忙道:“大人昨夜兼程自太原赶来,想必还未用晚膳,不如让小人为大人接风洗尘。”姚昭武摇头道:“临汾刚刚遭劫,本官此去岂非落个扰民之罪,你还是吩咐厨下随便弄几样小菜即可。”杨飞哪敢逆他之意,连连点头道:“大人爱民如子,小人差点让大人犯此大罪,小人这便让人去做。”退了之后,心中却自犯愁,这县衙中除了几个衙役,厨房哪会有人作菜,想了半天,一拍脑门,大叫自己为何如此之笨?叫来一名衙役道:“你去找间酒楼做些酒菜来,记得不可太贵,但要可口,送来,姚大人要用膳。”那衙役见杨飞在姚昭武面前如此吃得开,哪还不乖乖听话,连声应是,慌忙弄酒菜去也。杨飞再回后厅之时,见姚昭武仍慢条斯理的在那品茶,忙展颜笑道:“大人,小菜立马便到,请稍侯片刻。”姚昭武微笑道:“你见过那朱阳,可知他是怎样一个人物?”杨飞略一沉吟道:“小人只与那朱阳有过一面之缘,还过了三招,不瞒大人,小人不是他对手。”他非但不是朱阳对手,连那三招也应付得勉勉强强。姚昭武沉思良久方道:“朱阳武功虽然了得,却只是一介武夫,有勇无谋,据探子回报,他还有一个姘头,叫姜依萍,人称‘毒娘子’,为人极工心计,官军数年久攻不下有她大半功劳。”杨飞不以为然道:“那毒娘子再厉害不过是一个女流之辈,大人此次亲自出马,不管什么朱阳,还是姜依萍,还不手到擒拿。”姚昭武此次亲征,确有此意,闻言不觉微露笑意道:“那依你想法,应当如何才能拿下这伙山贼?”“这个……”杨飞心道此事应该由你来想,怎么落在我的头上,不过若真能一举拿下朱阳,便可为香儿报仇,他苦思半晌,方道:“若是能先除去那毒娘子,再对付朱阳便容易得多。”姚昭武笑道:“这也是本官想法,你可有法子除去那毒娘子。”杨飞见姚昭武神色间似有一丝诡笑,心中掠过一个念头,骇然道:“大人不会让小人去刺杀那姜依萍吧。”姚昭武颔道:“本官正有此意,那毒娘子善使毒药,身手不高,以你的武功,对付朱阳力有不逮,去杀毒娘子却绰绰有余。”杨飞呐呐道:“可是那些山贼都见过小人,只怕小人还没见到那毒娘子,便即一命呜呼,再也不能回来见大人了。”“这倒说的也是。”姚昭武顿了一顿,又道:“此事容后再议。”杨飞心中石头落地,暗道等到容后之后,自己早已逃之夭夭了。“大人,千万不可让这小子去这伙山贼那。”张涯此时方至,高声道:“他本是一名死囚,与那朱阳乃一丘之貉。”姚昭武眼中寒光大盛,厉声道:“你说什么?”张涯虽不知杨飞给姚昭武灌过什么迷魂汤,见此情形,心中大叫不妙,骇得向后连步两步方道:“姚大人,梅云飞本是一名死囚,潘知县早已落案,他已认罪伏诛,大人切不可信他。”潘知县便是那临汾知县。姚昭武冷哼道:“你可有证据?”张涯见姚昭武面色不善,心中大骇道:“梅,梅,梅云飞都已认供。”姚昭武反问道:“案卷呢?”昨晚朱阳来前,已派人暗中放火,将县衙烧去一半,那些案卷早已不存,至于送交刑部的那份也是捏造,此刻张涯哪里去弄,只能支吾以对道:“这个……”“此事梅云飞已对我明言。”姚昭武又哼了一声,方道:“他所犯之事都是潘知县诬陷,你还敢来对我胡说八道。”张涯高声道:“大人怎可听他片面之词。”姚昭武道:“你道本官不知潘知县所做之事,他平日贪赃枉法,胡作非为,布政司大人早已有意将他落罪,此刻竟敢诬陷好人,昨晚又临阵脱逃,本官便先行免去他头顶乌纱,再行上报吏部。”杨飞闻得连那狗屁知县有难,大喜之下,恨不能抱住姚昭武亲上一口。张涯心知今日姚昭武帮定杨飞,身上冷汗直冒,许久方道:“大人既是不信小人所言,小人便即告辞了。”“你还想走,来人啊。”姚昭武大声高呼道:“将张涯与我拿下。”自一旁行出两名亲兵,二人极快用绳索缚住张涯,手脚利索,显是绑人绑得惯了。张涯惨呼道:“小人所犯何罪,大人为何如此?”姚昭武冷哼道:“你平素帮潘知县鱼肉百姓,见了山贼又不战而逃,依大明律历当斩,将人犯张涯押入死牢,来日临汾新知县上任,交由他处决。”杨飞心中偷笑,本欲出言讽刺两句,但见得张涯满目恨意,又生生咽了回去。在张涯一阵“冤枉”声中,那两个亲兵将他带了下去。用过晚膳,杨飞见姚昭武仍毫无倦容,只得陪他干坐。姚昭武跺着方步在厅来走来走去,神色焦燥不安,杨飞见他一言不,也不好开口相询。过了良久,一名亲兵手持一物匆匆奔来行了一礼道:“大人,探子密报来了。”“快拿来。”姚昭武伸手接过,展开细瞧。杨飞知此乃军事杨密,他不想再惹麻烦,施了一礼,恭声道:“大人既有要事,小人就先行告辞了。”“不必了。”姚昭武挥手示意那亲兵退下方道:“你现在算是我的心腹,不用避嫌。”杨飞闻言大奇,暗忖我与你不过相识短短两个时辰,怎么便成了你的心腹了,但姚昭武如此看得起他,他心中极是喜欢,忙道:“大人抬爱,小人不胜荣幸。”姚昭武忽然道:“据探子回报,那朱阳昨晚离开临汾却并未返回吕梁,反向北行军,此刻已到霍州。”杨飞哪知霍州在何处,又不知姚昭武此言何意,只得道:“那朱阳怕大人去端他的老巢,自然躲得远远的。”姚昭武取来一张行军图,颇有耐心的指点杨飞道:“这是临汾,这是霍州,二者相距不过二百余里,霍州城较临汾还小,以他手下两千人马拿下自是不成问题。”杨飞奇道:“小的不是听说他手下只有一千山贼么,为何又成了两千了?”姚昭武叹了口气道:“边关连年战火,人困马乏,士卒疲备,逃兵不少,他们不敢返回原籍,便落草为寇,朱阳手下不少便是逃卒。”杨飞哪知这些朝廷秘事,闻言恍然道:“原来如此。”“好一招围魏救赵。”姚昭武忽击掌赞道:“毒娘子心知本官此来志在必得,她若回老巢,必被本官一举击破,便来这么一招围魏救赵之计。”杨飞道:“难道我们真要遂他所愿前去相救?”他言语间亦不知不觉将自己当成姚昭武心腹。姚昭武道:“我若是不去增援,毒娘子便索性一直向北。”他食指在地图上向北挪去,指着一处,杨飞自是认得其上所标,骇然道:“太原。”姚昭武颔道:“不错,太原,时下鞑靼兵犯兰州,大同形势危急,太原本驻军四万,已有三万驰援大同,只留下一万守军,而此次本官为求一举歼灭朱阳,带来八千人马,太原此刻只有两千守军,和朱阳差堪相敌,可太原距霍州仅三百多里,快马半日即到,毒娘子若使奇计,太原守将猝不及防,只怕太原不保。”他一口气说了一大篇,喝了一口茶又道:“太原若是失守,不但本官乌纱难保,人头亦会落地,更糟的是此事若传至边关,军心浮动,必会影响士气,那时更危及我大明江山,毒娘子知我会思及此点,不怕我不去增援。”杨飞这才明白形势危急,又问道:“我们该当如何应对?”“我们便来一招将计就计。”姚昭武紧锁愁眉忽尔一展,高声道:“来人啊!”一名亲兵匆匆行入道:“大人有何吩咐?”姚昭武道:“传令下去,大军起寨赶回太原。”那亲兵闻得此言,不觉愕然,心想难道一大群人匆匆而来,便这么匆匆而归,他不敢多问,应诺一声,便即退去。杨飞骑着被王掌柜涂得乌黑的黄骠马,身着一套匆匆赶制的铠甲,伴在姚昭武身畔,倒真成他的心腹。杨飞身怀重金,但见得连绵数里,手持火把的夜行大军亲呼后拥,他生平哪有这般威风,虽是狐假虎威,心中亦不禁得意之极。“总兵大人。”两名千户自后军驭马匆匆驰来,恭禀道:“军中淄重太多,夜行不易,望大人示下。”姚昭武略加沉吟道:“既是如此,你二人与李千户、方千户领四千步兵在后缓缓而行,本官率四千骑兵轻装简从北上太原。”那两名千户闻言领命而去。姚昭武又对杨飞道:“你随我一起。”言罢,快马前驰。杨飞大喝一声,一挥马鞭,意气风的随他奔去。骑兵大军只用一个时辰便赶到霍州。姚昭武手中马鞭直指前方十里外的城池,低声道:“前面便是霍州。”他身畔跟着三个千户及杨飞,此语却是对杨飞所说。杨飞见前面些微火光,哪辨得出是座城池,只得含含糊糊的点点头。姚昭武面现忧色道:“不知朱阳是否攻下霍州,探子可有消息回来。”一名千户恭恭敬敬的回道:“没有,大人。”杨飞心中一动,忽道:“大人是如何得知朱阳北上而非回吕梁山老巢。”一名千户颇为不耐道:“朝廷在贼军中伏有秘探,何况沿途都有朝廷探子,我军怎会不知贼匪行踪。”他见杨飞不过一名小卒,反能与他们一起商议军事,心中早极不舒服。杨飞见得此景,哪敢多言,接下之言便生生咽了回去。姚昭武见杨飞欲言又止,微笑道:“云飞有话快说。”这还是杨飞次被人唤作“云飞”,他初时尚自一愕,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满怀感激道:“各位大人,云飞以为,以毒娘子的聪明才智,不会不知我们会在她的军中卧有秘探,若她将计就计放些假消息给我们……”姚昭武颔道:“云飞此言极是有理。”杨飞又道:“云飞在临汾见到朱阳时他手下只有数百人马,云飞以为到霍州的只有这么数百人马,朱阳其他人马必未到此。”姚昭武脸色大变道:“难道是调虎离山。”一名亲兵匆匆行来,禀道:“大人,霍州并未失守。”姚昭武喃喃道:“想不到我姚昭武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中敌之计。”方才那名千户道:“大人切不可如此灰心丧气,我们并无任何损失。”姚昭武点头道:“我们并无损失,只是大家人困马乏,便在霍州城休息一夜,待得明日再去寻找敌人。”杨飞忍不住道:“大人忘了后面那四千步兵。”姚昭武闻得杨飞之言,立时想通关节,脸色惨白道:“你是说他们会被贼军偷袭?”杨飞点头道:“他们只道敌人远在霍州,必无防备,虽是以多对少,却必败无疑。”“如此说来。”姚昭武茫然道:“他们此刻已然大败而归。”杨飞见他如此神色,心中不忍道:“其实方才之言都是云飞依理揣测,定有思虑不周之处,大人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姚昭武轻叹一声道:“这等计策连你也想得到,那毒娘子怎会不知?”杨飞闻言心道那毒娘子未必有我聪明。姚昭武又道:“云飞,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他此刻心绪大乱,已是毫无主见,心知若是照自己所思行军布阵必坠入那毒娘子算计之中,还不如让杨飞来出主意。杨飞见众人满脸期盼的望着自己,比在临汾被人捧作英雄更是得意,眼前之人可非那些平民百姓,而是堂堂朝廷将领,却没想到会听从自己这么一个无名小卒的主意,轻咳一声,方道:“云飞以为,我们若是回马救援那四千步兵,必因人困马乏,士气低落,招致更大惨败,而我们若是按兵不动,即便折损一半,敌人毫无损伤,我军实力亦在敌人两倍以上,即便对上亦是当赢之局,故云飞以为我们当固守为上,待大军休整之后,再以迅猛之势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姚昭武叹了口气道:“云飞所言极是,你们便这么办吧,传令下去,大军在霍州城休息一日,待得明日再去寻找敌人。”他前面已过此令,此刻只是再说一遍而已。众人齐声轰然应诺,下去各自传令安营扎寨。杨飞在军营中总算睡了一场好觉,第二日清晨起床洗漱后径自来到帅营之中,姚昭武正在大脾气,原因是那四千步兵果如杨飞所言,大败而回,四千人只剩千余人,帐内跪着两名千户,另两个亦已阵亡,粮草淄重尽数失去,幸好这次是在境内打仗,不必担心粮草之事。姚昭武见了杨飞,苦笑道:“云飞,你昨日所言果真应验了。”杨飞道:“都怪云飞这张乌鸦嘴,连累两位千户大人了。”姚昭武道:“都是本官太过迂腐,方至此败,你们两个起来,回去戴罪立功。”“是,大人。”那两名千户颇为感激的望了杨飞一眼,退了下去。姚昭武又道:“云飞,你认为我们以后该当如何行事?”杨飞沉吟道:“此刻我们进退两难,进则怕中毒娘子奸计,退则实是示敌以弱,遂她所愿,霍州北上太原不过半日脚程,南下临汾亦不要一个时辰,进可攻,退可守,故我们最好莫过于暂且固守霍州,待得查清敌人真正所在之处,再行出兵不迟。”姚昭武有些迟疑道:“若朱阳当真带兵去攻太原,我们岂非成了千古罪人?”杨飞道:“霍州距太原仅四百余里,朱阳即使倾力去攻太原,亦非一日之功,那时再去增援不迟。”姚昭武点点头,叹了口气,神色黯然道:“就这么办吧?”杨飞见他采纳自己建议,欣然退下,心中得意之极,自觉再世诸葛亦不过如此。这一日姚昭武忙着将大军重新编制,杨飞闲之无事,只得向几名千户请教了一些行军打仗之事,只觉大是无趣,如此在军营渡过极为难熬的一天,总算在第二日传来朱阳的消息,探子回报他已至祈州。姚昭武神色一凛道:“祈州离太原不到二百里,他们离得愈来愈近了。”杨飞神色轻松道:“云飞以为他们绝非敌人主力,即使让他们攻至太原城下,他们孤军深入,也无力攻下,若强行再攻,必遭全军覆没之局。”姚昭武道:“若是万一太原有失,本官这罪名……”杨飞见他心有疑虑,便道:“不如遣一千援军去祈州,大人留四千兵马在霍州,亦可稳赢毒娘子。”姚昭武颔道:“此计甚好。”言罢,唤来一名传令兵,道:“你去传陈千户来。”过不得多久,陈千户领命而来,恭声道:“大人有何吩咐?”姚昭武道:“贼朱阳已窜至祈州,你领所属千人前去驰援。”陈千户道:“是,大人。”言罢,正欲离去,姚昭武忽又道:“且慢!”陈千户道:“大人还有何事?”姚昭武微笑道:“云飞陪你一起去,若他有命你需得遵从。”陈千户与杨飞齐齐失声道:“什么?”姚昭武脸色一沉道:“怎么,你们不愿意?”陈千户道:“下官不敢。”必中却想老子堂堂一个千户,听他一个无名小卒的命令,传扬出去,岂非让人笑掉大牙。杨飞却呐呐道:“大人,云飞只是一名小卒,怎可去号令陈千户,云飞还是不去为好。”他一来不愿陈千户尴尬,二来不愿前去送死,要他出谋献策还可,要他出上阵杀敌还是敬谢不敏了。姚昭武面色转和道:“陈千户你虽勇猛无敌,但我们不知敌人情形,若是硬打硬拼必定吃亏,云飞跟去正好补你不足之处。”陈千户欣然道:“下官明白了。”姚昭武又道:“你先去准备,我还要交待云飞一些事情。”陈千户应了一声,方才退下。姚昭武又对杨飞道:“你尚有何疑虑?”杨飞苦笑道:“大人都想好了,云飞照办就是,只是云飞舍不得离开大人,想留在大人身畔瞧瞧大人上阵杀敌的英姿。”姚昭武笑道:“你不用拍我的马屁,只要你跟在我身边,哪会没这种机会,等平定朱阳这伙山贼,回到太原,本官先让你做百户。”杨飞可没想做什么官,心里暗自叹息,脸上却佯作欣喜道:“多谢大人提拔!”姚昭武又道:“你一路待陈千户须得恭敬有礼,军中礼数甚严,你若犯了军规,我也保不了你。”杨飞点头道:“云飞知道了。”他施了一礼,正欲退下,姚昭武忽又道:“还有,你以后行人处世切记不可锋芒太露,否则易遭人忌。”杨飞心中一凛,恭声道:“多谢大人教诲,云飞必定铭记在心,此番去后,必会奋勇杀敌,得胜而归。”姚昭武柔声道:“你退下吧!”杨飞深深施了一礼,行出帐外,忍不住又回望了姚昭武一眼,见他挥了挥手,这才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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