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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尚能理解,只是。。。。。。”监寺僧接下方丈的话,说道:“我不理解的是,为何有些恶人,凶残成性,无恶不作,坏事做绝,杀人如麻,但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呢?”说着眼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盯着方丈,仿佛要在方丈的脸上看到答案似的。
“恶人行恶,那是由于其心里有着妄想执念。”方丈耐心地解释道:“当恶人放下屠刀的时候,也同时放下了妄想执念,而只要心中真正做到不妄想不执着,真正做到放下一切,便得大自在,也就自然成佛了。”
监寺僧“嗯”了一声,嘴里喃喃地重复着方丈的话,问道:“只要心里真正放下一切也就成佛了,真的是这样吗?”监寺僧艰难地摇摇头,接着道:“因缘业报,如影随形,报应不爽,恶人作恶,难道就不用受到报应吗?怎么能说成佛就成佛呢?”
监寺僧与方丈不同,方丈自幼出家修行,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种种劫难,心台纯净,一片空灵,而监寺僧却自幼生长在一个富庶的大家庭,因是独子,集万千宠爱在一身,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却在少年时,惨遭大变,父母被仇家算计,全家三十余口一夜之间尽数惨遭杀戮,连新婚不久,怀有身孕的娇妻也连中数刀,死状极惨,家产也尽数落入仇家手里。
监寺僧侥幸不死,誓报仇,却因仇家势力太强,监寺僧想尽办法,几番复仇都失败,不仅杀不了仇人,反而九死一生,好几次差点死在仇人刀下,在最后一次寻仇失败之后,奄奄一息的监寺僧逃到山崖边,眼见重伤难愈,复仇无望,不由得万念俱灰,正当他心如死灰,在山崖上纵身一跃,准备就此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幸被方丈所救,受方丈的点化,养好伤之后,便随方丈出家修行至今。
多年潜心修行,监寺僧也早就放下这段仇怨,不再心心念念地复仇,但少年时候的遭遇实在太过惨烈,心中终难完全磨灭,多年孤灯冷月,偶尔梦回少年,想到慈爱的父母,娇艳的美眷,还有没出世的孩儿,心里便忍不住地一阵阵隐隐疼,这时触及到内心最深处的隐痛,不由得激动起来,全身微微抖动,振得横置在膝盖上的禅杖也哗啦啦地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监寺僧双手微颤,带动着宽大的僧袍连连晃动,高声质问道:“恶人一生作恶多端,伤天害理,不是应该打入阿鼻地狱,受尽千刀万剐,永世不得生嘛?”
方丈近年已经甚少见到监寺僧这么激动过,心里微微一惊,知道他又想起少年时的遭遇,心里暗自叹息,知道他心里尚有执念,终究还是难以完全放下。见监寺僧全身微微颤抖,咬着嘴唇,眉头紧锁,胸脯剧烈起伏,显然心中交战正烈,正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阿弥陀佛。”方丈口里宣着佛号,伸出一只手,按在监寺僧横放的禅杖上,出念力,暗助监寺僧平抑情绪。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嘿嘿,那恶人一生所造的恶业便可不受报应吗?被他所害之人便是命该如此吗?”监寺僧抗声说道。
“善哉,善哉。“方丈一边宣着佛号,一边暗加念力,嘴里缓缓地道:“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不仅度善人,也度恶人。。。。。。”
监寺僧打断方丈的话,抬高声音,质问道:“即便我佛慈悲,也度恶人,那也得先将恶人打入地狱,受尽折磨,完全消除了业障,才能度之。”监寺僧说着嘴里一顿,不平地续道:“这才是道理啊。”
监寺僧说着胸口起伏,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恨恨不平之色,想到杀害他全家的仇人,不仅没有得到报应,反而凭借他家的家产,不断强夺豪取,成为一方土豪,晚年虽然不再肆意杀戮,但也为富不仁,横征暴敛,骄奢淫逸,最后却得以颐养天年,无疾而终,心里更是愤愤不平。
听监寺僧的高声质问,方丈心里一凛,暗想:师弟所言,也不无道理,为何恶人一放下屠刀立刻便能成佛,而许许多多善人穷尽累世,经历无数劫难,却还是难以成佛,按说顿悟成佛,必然身具大智慧,而有大智慧的人为何会沦为恶人呢?又是什么机缘使其顿悟而放下屠刀?因果业报,如影随形,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报应不爽,而恶人作恶,却可以不受到报应,我佛慈悲,劝导世人行善积德,为何有些人明明一心向佛,一生行善积德,却反而惨遭横祸,难道这就是善人的报应,就是命该如此吗?
方丈本来灵台慧明,智珠在握,这时却不由得陷入深思,是自己修为尚浅,还是自己其实六根未净,未能做到心无尘埃,方丈抬头望向监寺僧,脸上不自禁地露出一丝迷茫。
“阿弥陀佛。”方丈口里连宣佛号,迟疑片刻,叹道:“佛法精妙无边,实非我辈能完全参透也。”方丈说着摇了摇头,接着道:“但苦海无边,人生实苦,世人被尘世诸相所惑,不能明心见性,终日妄想执着,不见本我,舍本逐末,为了蝇头小利,恩怨情仇而斗得你死我活,沉溺于贪、嗔、痴,欲海沉浮,受尽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之苦,生生世世轮回受苦,不得解脱,实在是又可怜又可悲。我辈既然有幸与佛结缘,自当每日精修,摈弃一切杂念,放下一切执念,真正做到不妄想动念,才能早日得到解脱,得证正果。”
监寺僧在方丈的念力作用下,心绪渐渐平息,嘴里轻念:“放下执念,放下执念。。。。。。”忽然心里一动,抬头看着方丈,道:“师兄,数十年来,你心无旁骛,一心修佛,一天也不敢松怠,心心念念就是早日修成正果,悟道成佛,这岂非也是一种执念?”
方丈听监寺僧如此一说,心里不由得矍然一惊,脸色骤变,心想:自己自幼修佛,每日清心寡欲,苦修佛法,这一辈子别无他求,一心一意地向佛,只求能早日得证正果,悟道成佛,每日教导弟子要放下执念,自己却念兹在兹地一意修佛,这又何曾不是一种执念?
想到此,方丈不由得心里惊怵,此时天色已晚,一轮明月高悬天空,山风习习,拂面而过,令人颇感寒凉,但方丈却额头上冷汗淋淋,心道:难道我这是坠入了魔障,这么每日苦修佛法倒是错了?心里不由得一片迷茫,抬头定定地望着一轮明月,陷入了迷乱。
见慧明眉目舒展,如释重负的样子,方丈知道他已经有所领悟,不禁心里安慰,嘉许地微笑点头,不料站在身旁,久未开口的监寺僧却突然出声说道:“师兄妙言要义,令人茅塞顿开。”说着躬下身子,对方丈施了一礼,道:“师兄,弟子心里有一事,参详多时却一直不明,还望师兄指点一二。”
方丈与监寺僧同门修佛多年,知道师弟修为不浅,对佛法有很深的理解,平日里也是微言释义,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有些方面自己还颇为不如。这时见师弟如此谦恭,心里微微一愣,还礼笑道:“师弟过谦了,何事不明,请说出来,我们一道参详参详。”
方丈说着拉着监寺僧席地而坐,准备就在草地上与师弟席地论道,监寺僧将禅杖打横,置于膝上,面对方丈,盘腿坐下,双手合十,唱个大诺,道:“师兄,弟子。。。。。。”
监寺僧此事在心里困扰多年,一直不解,几次想向请教师兄,却都没有机缘,这时忍不住便要开口请教,话到嘴边,却思绪紊乱,期期说不出来。
慧明见师父与师叔少有地席地相向而坐,脸色端庄,一起参详佛法,心里一凛,心道:师叔佛法精湛,修为精深,连师叔都悟不明的道理,定然非同小可。
当下不敢怠慢,赶紧也上前几步,席地坐在方丈与监事僧身旁,凝神屏气,静心聆听。
不料,还未听到监寺僧的声音,耳旁却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侧头望去,却见青蛇正缓慢地挪动身子,游走到自己身边,慧明眼尖,现浑身青翠的青蛇脑袋下方数寸处,被自己手里的树枝所戳,留下一小块淡淡的红印,心里不禁有些歉疚。见青蛇晃晃悠悠地爬到自己身边,幽怨地看了自己一眼,盘成一团,仰着头,微微摇晃,似乎也要聆听方丈与监寺僧参详佛法。
见此情状,慧明心里微微诧异,心想:难不成青蛇也要修佛?难道这畜生也懂佛?本来自己就不喜欢蛇这一类丑怪的动物,见青蛇紧挨着自己,似乎对自己甚为亲近,心里不禁有点惊奇,同时又觉得有些厌恶与惧怕,悄悄的抬高屁股,将身子挪开一点,心想自己救了青蛇一命,又守护它多时,青蛇该不会恩将仇报,反噬自己吧?心里急切地想知道监寺师叔的疑惑,当下不再理会青蛇,竖起耳朵,静候监寺僧开口。
见监寺僧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方丈也不着急,转头想招呼慧明一起坐下参详,却见青蛇丝毫不惧生人,也安然地盘成一团聆听,心里微感惊诧,心想:青蛇虽为畜生,但众生皆具佛性,如得聆佛法,受到感化,下世不再坠入畜生道,轮回为人为仙,甚至得证正果也是它的造化。
方丈在此圣山修佛多年,见到的灵异之事不少,当下也不以为异,转头静候监寺僧开口。
监寺僧期期艾艾一阵后,终于开口道:“阿弥陀佛,万法皆缘,世间万物万事,皆有其定数,因缘果报,命理使然,师兄刚才所言甚是,只是既然命里自有定数,无法改变,就如慧明刚刚驱赶老鹰,救助青蛇一般,只因青蛇命数不该绝于老鹰爪下,因而危难之际,自有救星降临,助其脱难,即使不是慧明,也必有他人助它,是不是?”
方丈点头称是,应道:“然也,这就是我佛常说的因缘际会,和合而生。慧明也只是适逢其会,与青蛇有此因缘,如此而已。”
监寺僧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既然一切皆是定数,那么,就如我等,假如命里能修成正果,终能成佛,那么即使不用这般每日苦修,也能成佛,但假如命理与佛无缘,即便再如何苦修苦练,也是难以成佛的了。那我们这样每日不断苦修,又有何义?”
方丈摇了摇头,轻叹道:“修佛之路艰难漫长,就如眼前这一片树林。”方丈说着手指前方的树林,继续道:“别看这片树林现在粗壮高大,枝叶繁茂,刚开始的时候也是从一颗种子,慢慢芽生根,不断艰难地吸取阳光雨露,从弱小的树苗开始,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才能长成今天这个样子,期间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雷闪电击,鼠虫啃咬,我辈修佛也是如此,总须每日不断精修,才能得证正果。”
“这我知道。”监寺僧说道:“那为何尘世间有些人一生清心寡欲,苦苦清修,一心向佛,每日精研经文不断,却总是难以成佛,而有些人一生放荡不羁,只顾吃喝玩乐,从不研习经文,却一朝顿悟,往往就得证正果,立即成佛呢?”
”阿弥陀佛。“方丈看了监寺僧一眼,应道:“佛说,不可说,不可说,生生亦不可说、生不生亦不可说、不生生不可说、不生不生亦不可说、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佛又说,凡所有相,皆属虚妄,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佛经教义都是相,皆为虚妄,只有诸相非相,才见如来,佛法精妙,非言语经文所能传,只能靠悟,我辈愚钝,不具大智慧,只能希冀能够渐悟,所以每日精修,苦研经文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而有大智慧的人,即便从不研习经文,机缘一到,悟到佛的玄妙,见到真如本性便就立地成佛了。”
听着方丈与监寺僧一问一答,皆都玄妙无比,慧明不由得心里赞叹,监寺僧却低头寻思,暗暗咀嚼着方丈的话,虽然赞同方丈的说法,暗自佩服方丈妙言解惑,但心里对命数和因缘仍然有一丝困惑,难以解开,心里暗想:“师兄虽然说的有理,我辈不具大智慧,只能苦修渐悟,但假如我命数真的与佛无缘,那是不是再怎么研习经文,苦苦修行,还是没用呢?”不由得叹了口气,对方丈道:“多谢师兄微言释疑,但我还是有一事不明。”
方丈不急不恼,微微一笑,僧袍一摆,做了个请讲的手势,道:“师弟请讲。”
监寺僧轻咳一声,指着盘坐在慧明身旁的青蛇,问道:“青蛇因为与慧明有缘,所以无论如何,都能得以见到慧明,这是它命里的定数,谁也无法改变的,是与不是。”
方丈点头道:“正是。”
“那,慧明与青蛇又是因何结缘的呢?又为何慧明单单与青蛇结缘,而不是与白蛇,黑蛇结缘呢?”监事僧继续问道。
“佛说,万事皆有因,万般皆是果。”方丈笑着应道:“你想,世间众生,在这尘世之中,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春秋,多少个轮回,每生每世也不知道造了多少的业,这累世积下的业力,都是因,总会在某时某地以某种形式得到应报,这就是因缘果报,也就是我佛常说的业报,至于为何慧明单单与这青蛇结缘,而不与其他白蛇,黑蛇结缘,唉,我修为浅陋,却是参详不透了。”说着轻轻摇头叹息,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惭愧之色。
监寺僧点头道:“佛说因缘业报,如影随形,报应不爽,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人世间却往往是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说着不由得摇头叹息,脸上露出不豫之色。
方丈道:“那是因为各人的因缘果报不同,所以业报也不同,只是我辈修为不够,难以明了其中的因由。”
“这个我尚能理解,只是。。。。。。”监寺僧接下方丈的话,说道:“我不理解的是,为何有些恶人,凶残成性,无恶不作,坏事做绝,杀人如麻,但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呢?”说着眼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盯着方丈,仿佛要在方丈的脸上看到答案似的。
“恶人行恶,那是由于其心里有着妄想执念。”方丈耐心地解释道:“当恶人放下屠刀的时候,也同时放下了妄想执念,而只要心中真正做到不妄想不执着,真正做到放下一切,便得大自在,也就自然成佛了。”
监寺僧“嗯”了一声,嘴里喃喃地重复着方丈的话,问道:“只要心里真正放下一切也就成佛了,真的是这样吗?”监寺僧艰难地摇摇头,接着道:“因缘业报,如影随形,报应不爽,恶人作恶,难道就不用受到报应吗?怎么能说成佛就成佛呢?”
监寺僧与方丈不同,方丈自幼出家修行,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种种劫难,心台纯净,一片空灵,而监寺僧却自幼生长在一个富庶的大家庭,因是独子,集万千宠爱在一身,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却在少年时,惨遭大变,父母被仇家算计,全家三十余口一夜之间尽数惨遭杀戮,连新婚不久,怀有身孕的娇妻也连中数刀,死状极惨,家产也尽数落入仇家手里。
监寺僧侥幸不死,誓报仇,却因仇家势力太强,监寺僧想尽办法,几番复仇都失败,不仅杀不了仇人,反而九死一生,好几次差点死在仇人刀下,在最后一次寻仇失败之后,奄奄一息的监寺僧逃到山崖边,眼见重伤难愈,复仇无望,不由得万念俱灰,正当他心如死灰,在山崖上纵身一跃,准备就此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幸被方丈所救,受方丈的点化,养好伤之后,便随方丈出家修行至今。
多年潜心修行,监寺僧也早就放下这段仇怨,不再心心念念地复仇,但少年时候的遭遇实在太过惨烈,心中终难完全磨灭,多年孤灯冷月,偶尔梦回少年,想到慈爱的父母,娇艳的美眷,还有没出世的孩儿,心里便忍不住地一阵阵隐隐疼,这时触及到内心最深处的隐痛,不由得激动起来,全身微微抖动,振得横置在膝盖上的禅杖也哗啦啦地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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