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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隽生面露惧色,恳求道:“我,我,我肚子饿得厉害,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没,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让我先填饱肚子再去吧!”他哀求着,声音颤抖。
族人与乡邻却怒不可遏:“你还好意思吃饭?走,快走!你不主动去县衙解释清楚,三姐怎么能够从牢里出来?”众人不容分说,牢牢抓住张隽生的胳膊,推搡着他,强行押往县衙。张隽生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身不由己地跌跌撞撞向前挪动。
消息如同野火般迅传遍扬州城,成千上万的围观者尾随而至,犹如一条汹涌人潮,浩浩荡荡地涌向通往官署的大道。愤怒的人群犹如海啸般汹涌澎湃,他们高声咒骂,挥舞手臂,甚至有人朝张隽生拳打脚踢。远处的人因无法靠近,便捡起石头、烂果、蔬菜等杂物朝他投掷,令张隽生狼狈不堪。若非族人中几个壮硕之士拼力保护,张隽生恐怕早已被愤怒的群众打死在街头。
姚县令正端坐公堂,专注地翻阅张隽生失踪案的卷宗,忽闻一阵如潮水般汹涌、雷霆般震撼的嘈杂声由远及近。他刚欲派人查明情况,汹涌的人流已如洪流般涌至衙门外的仪门之下,被守卫的差役竭力阻拦。张家族人硬是将张隽生押至公堂,只见他蜷缩成一团,瑟瑟抖,惶恐至极。
正当姚县令为张隽生的下落一筹莫展之际,张隽生竟然被族人扭送至衙门。族中长者向姚县令简要汇报了事情经过,姚县令责令张隽生亲口讲述失踪的全部经历。张隽生便一五一十地叙述了自己如何流连烟花之地、如何跟随于公子离家、如何被骗、如何历经艰辛乞讨归乡的全过程。姚县令听闻此番荒唐行径,胸中怒火瞬间熊熊燃烧。
姚县令怒视张隽生,厉声责问:“张隽生,吴家三口因你而丧命,你乃罪魁祸,可知罪?”
张隽生惊恐万分,辩解道:“小人不知家中竟生如此变故……”
围观的乡邻与族人愤然道:“你失踪前便整日流连青楼,如此败类,若不严惩,何以告慰冤死之人?姚大人,请您为无辜受害之人主持公道!”
姚县令被众人的话语触动,勃然大怒,高声喝道:“来人,给我将淫棍张隽生重打四十大板!”话音未落,他已掷下一枚刑签。
衙役们闻令而动,迅拉过刑凳,将张隽生强行按倒,棍棒如雨点般落下。张隽生疼痛难忍,屎尿失禁,哀嚎连连:“我知罪,我悔过,我愿意改,我……”
众衙役积怨已久,对张隽生的哀求充耳不闻,他们咬牙切齿,使出浑身力气,狠狠地挥舞棍棒,直至张隽生昏死过去,血肉模糊。
此时,张乐闻讯赶到,慌忙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恳求:“大人开恩,小人有罪,是我教子无方,养出这般畜生,请大人饶他一命吧!”他边说边磕头,额头已磕出血来。
张隽生被冷水泼醒,姚县令冷冷地问:“记住教训了吗?”
张隽生虚弱地答道:“记住了。”
姚县令接着厉声道:“张隽生,你只知享乐,可曾想过吴家因你而家破人亡,三姐因你身陷囹圄。你还有没有良知?”
张隽生抬头望去,只见三姐在人搀扶下,从后堂缓缓走出。原来,书吏现张隽生被找到,未等县令下令,便立即派人将三姐带到公堂。
直到此时,差役才在行走间将吴天佑夫妇与吴周惨死的消息告诉三姐。三姐闻讯,瞬间昏厥,被救醒后四肢绵软,只能卧于后堂,断断续续听到张隽生的讲述,心中怒火熊熊燃烧,强撑着起身,向大堂走去。
姚县令对吴三姐说:“吴三姐,你受委屈了……”
三姐未等县令说完,便悲痛欲绝,放声痛哭:“弟弟,你死得好冤啊!爹,你死得好冤啊!娘,你死得好冤啊!老天爷,你终于开眼了……”闻者无不动容,许多人不禁泪流满面。
当三姐目光触及张隽生血肉模糊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怜悯,又有愤恨。她再也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冲击,眼前一黑,再次晕厥过去。
乡邻们见状,纷纷簇拥着吴三姐,含泪退出了公堂。
公堂上,只剩下张隽生瘫倒在刑凳上。衙役们见状,催促道:“张隽生!张少爷!人都走了,你怎么还不下来跟他们一起走?”
张隽生虚弱地回答:“我,我,我动不了……”衙役们见状,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起,让他自行离开。然而刚一放手,张隽生便再次倒地不起。衙役们无奈,只得再次将他架起,拖至衙门外,如同丢弃死狗般弃之不理。
乡邻与族人将吴三姐送回家后,各自散去。
张乐将张隽生搀回家中,他强撑着为三姐倒上热茶,但三姐只是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始终一言不。
夜幕降临,张隽生为三姐准备了粥菜,但她并未进食,便早早躺下休息。
张乐帮助张隽生清洗伤口、敷药,忙碌了许久。
看到三姐安静地睡去,张隽生并未立即回房,而是与张乐相拥而泣,将这几个月的辛酸经历娓娓道来。张隽生仿佛经历了生死轮回,张乐则深感愧疚,两人誓下半生必将竭尽全力善待三姐,以此弥补过去的过错。
不知不觉,夜已深至二更。张乐催促张隽生回房照顾三姐。
张隽生手持拐杖,步履蹒跚地回到自家卧室。房内一片寂静,他生怕惊扰到三姐,没有点灯,小心翼翼地摸黑来到床边,和衣躺下。
次日清晨,张隽生醒来,只觉四周静得可怕,他下意识地伸手去触摸身边,却现床铺空空如也,顿时吓得冷汗直流。他急忙翻身查看,只见三姐悬挂在房梁之上,早已气绝身亡。
原来,前一夜掌灯时分,吴三姐独坐房中,泪水涟涟。她心中悲痛万分:自从嫁入张家,丈夫流连风月,公公又间接害死了自家三口,她实在无法再在张家生活下去,倒不如追随亡故的亲人,早日去阴间团聚,也好尽早告诉他们冤情已昭雪……想到此处,吴三姐找来一根长带,搭在房梁上,打了个绳套,套在颈项,脚下用力一蹬木凳,瞬间悬挂在半空之中……
张隽生一见吴三姐吊在房梁之上,顿时惊骇至极,脱口而出:“不好了!三姐她死了!三姐悬梁自尽了!”他慌忙冲出房外。
张乐夫妇闻讯,同样惊愕不已。他们虽有心将吴三姐从梁上放下,但身为公公不便触碰儿媳遗体,婆婆又无力独自完成此事。
“隽生,隽生,快去外面叫你堂兄弟们来!”张乐急促地催促道。
张隽生奔至门外,将此事一说,几位堂弟、堂兄以及伯伯、叔叔、叔祖等族人闻讯纷纷赶来。众人见吴三姐悬于梁上,立刻命张隽生的几个堂弟将她的遗体放下,安置在床上。族人们看着吴三姐虽历经刑罚折磨,但面庞肤色仍保留着风韵,无不为其惋惜,为她鸣不平,同时将愤怒与罪责一股脑倾泻在张隽生身上。老族长走到张隽生面前,一句话未说,便朝他脸上连扇三巴掌:“你这个逆子!如此贤良的妻子不懂珍惜,却在外边嫖娼寻欢,你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你怎么不去死?”话音未落,又是三巴掌扇在张隽生脸上。
张隽生呆立原地,动弹不得,任由老族长责打。
老族长转向张乐,厉声训斥:“都是你养的好儿子,把吴家害得满门含冤而亡!养而不教,是为父之过,你罪责难逃!”
张乐垂头低眉,噤若寒蝉,不敢反驳半句。
老族长接着指责:“张隽生向来满口谎言,他说去三姐娘家,实则去了广东,别人或许不知,你身为父亲难道不知?找不到儿子,你就诬告三姐与弟弟通奸害死你儿子,导致吴家四口蒙冤而死!你良心何在?!”
张乐面红耳赤,无地自容,犹如犯错的孩子般站立一旁。
老族长转头对族人们命令道:“既然他老子不管教,你们就替我教训他!把张隽生吊到院子里的大树上,扒光衣服,狠狠地打,狠狠地抽!”
张乐再也无法保持沉默,慌忙跪地求情:“隽生身体虚弱,刚受过刑罚……老族长,能否饶他一回?”
“不行!吊起来,狠狠打,打到死为止!”老族长话语未落,张隽生已因恐惧借口上厕所,趁机挤出人群,飞奔出门,消失无踪……
如此,张隽生再度失踪。他畏惧挨打,加之羞于面对故乡父老,最终选择投军。那支部队远赴陕西,自此之后,张隽生再未在扬州城出现过。他到达陕西后,恰逢清军攻至山下,红衣大炮轰鸣,他瞬间被炸得肢体分离,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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