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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书桌的侧边有一张略小些的桌案,桌案上搁着笔墨纸砚与一些书册,顾春进了书房后,熟门熟路地在小桌案后坐好,也不吱声,安安静静地摆开笔墨纸砚,开始写她的旷世扑街巨著。
窗外是扑簌爽利的雨声,书房内有茶香幽幽氤氲,李崇琰与云安澜低声絮絮交谈,一旁的顾春安然地伏案挥毫,一切正合这山中岁月的自在与和谧。
“……说到底,要重振女子官学,需得先想法子让女子们愿意自后宅走出来,可她们受困已久,竟惯之以为常态。哎,我也知道手段上不宜激进,可一时也没有立竿见影的法子。”云安澜再度轻叹。
李崇琰倾身执了那朴拙大气的青瓷茶壶,往自己的茶盏中添了些热茶。“可也该避免行事僵化。”
云安澜本想说什么,但见他虽抬头重望向自己,目不斜视,却蓦地以指节轻轻叩响了桌面。
听到他轻叩桌面的声音,顾春自手中书册中缓缓抬头,揉了揉眼睛冲他笑笑,在他的注视徐徐站起来,略舒展了一下身姿。
云安澜百感交集地哼笑一声,眼帘微垂,以杯盖轻撇盏中浮叶。
这两人啊,明明一个字也没说,不过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的来回,竟就能让人恍惚觉着,这偌大书房内忽然被甜滋滋的泡泡挤得满满当当。那份青涩率真的情意,真是耿直到叫旁人瞧着牙根发痒,说不出是酸是甜。
见李崇琰含笑望着自己,并以指尖再度轻叩了那青瓷茶盏的外壁,心领神会的顾春笑着皱了皱鼻子,拖拖沓沓蹭过去。
见她来到自己身旁,李崇琰反手将那盏温热的清茶递给她,低声笑道:“你是化了吗?”
他脑中莫名浮起“一只化掉的小糖人黏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任人宰割”的画面,忙虚虚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忍下笑意。
“什么化了?”顾春将那盏茶一饮而尽后,茫然地低头看向他偷笑的模样,忽然想起自己手中这茶盏是他方才喝过的,顿时又不争气的红了脸,忙不迭地将茶盏放回他面前。
偷偷觑了云安澜一眼,见她顾自笑望着手中那盏茶出神,顾春这才松了一口气,悄悄嗔了李崇琰一记白眼。
原本李崇琰只是见顾春久坐伏案,才提醒她起来走走,喝口茶歇会儿,并未多想。可她这忽然红着脸嗔了他一个白眼,倒叫他也想起来,这个茶盏是他才喝过的……
忽然觉得云安澜这个外甥女,真是碍眼啊。
有些赧然的顾春垂眼就瞧见自己指上那银环,一时疑惑又起,便立在那里不动,只呆呆地恍神想着——
这人昨日给了一双金环,今日又给这个,两次都说了同一句话,“你自己想”。究竟有什么深意呢?
李崇琰见她恍神,便轻笑着偷偷伸出手去,一脸若无其事地将她的手收进自己掌心。
云安澜终于忍无可忍,玉掌轻拍桌面,笑喝道:“不是我要危言耸听,若在中原,你俩中至少有一个是会被拖出去点天灯的!想腻死谁啊?!别光顾着眉来眼去,好歹也替我出出主意。”
事已至此,李崇琰便索性大大方方将顾春拉到自己身侧,另一手支着下巴望着她轻笑:“你教教她。”
顾春先前虽然一直在埋头挥毫,但他知道她在听。
见云安澜诧异望向自己,顾春隐了个呵欠,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中原女子虽不大出门,可她们会看话本子呀,还会请戏班子到家中唱戏的呀……虽说这些算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可既要让别人听自己说话,折中些用对方爱听的法子去说,总比自说自话没人听的好。那新学,最初不也是从坊间说书开始的么?”
她前几日才在叶逊那里翻过一些关于新学发源的书,虽是临时打发闲暇翻得浮皮潦草,但总算对新学也有点认知了。
云安澜听了她这样的说法,顿时眼前一亮。
外头的雨势渐小,却并未停下,三人便在书房中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多时,司梨急匆匆上来,敷衍地敲了敲书房大敞的门。
顾春见她手中并没有自己要的杏仁茶,瘪瘪嘴道:“阿梨,怎么了?”
司梨递了个十万火急的眼色给她,又急急向李崇琰道:“殿下,有点小事,春儿得同我出去一趟。”
“怎么了?”李崇琰诧异地扭头望着门口的司梨。
这是他第一次见司梨这么慌乱的模样,初夏里那夜阻击嘉戎探子时都没见她这么急躁过。
“哎呀,”司梨又好奇又好笑地踱了脚,目光转向顾春,语速飞快,“豆子早上被钊哥揍了,这会儿淋着雨在外头闹呢,谁去都劝不住。阿瑶让我来找你过去瞧瞧。”
顾春是本寨熊孩子中的一霸,哪家孩子在她面前都跳不过三尺高。
“他闹什么了?”顾春一听来了精神,摩拳擦掌地就准备上阵了。
李崇琰见她待不住了,想想自己今日也没什么要事,便也跟着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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