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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这个使唤婆子姓李,原是个老寡妇,不能生养,无儿无女,先头依着牙行东家西家的做些零碎差事,勉强过活,后谋了这个长久差事,便格外上心。
皎娘平素唤她李妈妈,这李妈妈手脚利落颇为能干,皎娘倒是满意,只一点,嘴太碎,时不时便会打跌起许多话来劝说自己。
正想着,果就听这婆子道:“大娘子别嫌老婆子多嘴,这男人家就跟那天上的风筝一样,要家里的绳子拽着些方能稳妥,若是家里的绳子头儿松一松,外头不定来阵邪风,呼啦啦就不知刮哪去了,便大爷这样性子好,人正派的,也架不住外头有那勾魂儿的不是,说到底两口子还不就是那点儿事吗,只大爷心里头惦记着大娘子,您这手上的线绳再紧上一紧,说两句知冷着热的贴心话儿,人不就拢回来了,这人回来,心也就跟着回来了,两口子和睦了,赶明儿您调养好身子,再生个大胖小子,不就齐活了,还有什么可愁的。”
皎娘自是知道李妈妈并无恶意,也是一心为自己着想,只不过有些事她并不知晓,皎娘也不想说与她听,一个毕竟是他们夫妻间的私密事,与外人并不相干,再一个她自己私心里也没觉着不好。
不过,相公近日确有些不同以往,虽在衙门当差,却不过一个文书,抄抄写写的差事,并不多要紧,平日里便有应酬也是衙门里的同僚兼或曾在学塾里的同窗几人,寻一处酒肆吃吃酒便了,至多起更前就能家来,可近半个月来却一日晚似一日,昨儿晚上更是整夜未归。
且,近些日子每每回来总是吃的半醉,沾了床榻倒头便睡,转日一早又去衙门当差,两口子不得机会说话儿,皎娘想着或许今儿相公回来,自己好歹询个缘由,总不好这么不理不问的。
正想着,却忽听外头相公的声音传来:“家里寒酸地方小,梁兄可莫要嫌弃才是,快请进,请进。”接着便是一个陌生的男声:“潘兄何出此言,你我真心相交,引为知己,怎有嫌弃一说,只是虽你我一见如故,却一直未得机会拜见嫂夫人,已是失礼在前,如今惊鸿又贸然来访,若是惊扰到嫂夫人,却是惊鸿的罪过了。”
潘复忙摆手:“既是真心相交,何必外道,况梁兄此来是为内子医病,何谈惊扰,实不相瞒,内子自来身子不大康健,偏那日灯节儿上贪着热闹,多逛了一会儿着了寒凉,便病了,吃了几剂药也不见好,我这心里急的什么似的,昨儿还想着遣人去春芝堂寻个经验老道脉科灵便的大夫来瞧,总不好一直这么拖着,不成想真佛就在眼前,亏得我还巴巴的想着春芝堂呢,若梁兄能医好内子的病,内子必然千恩万谢,欢喜都来不及呢又岂会怪罪兄台。”
皎娘先时听见这陌生男子的声音,心下一惊,待听的相公后面的话,方才明白是丈夫请来给自己医病的大夫。
只不过,这声音略低沉,听上去甚为年轻,猜着不过二十上下,倒不曾听说燕州城里有如此年轻的大夫,莫非是外省来的?却如此年轻的男大夫贸然进入内宅,为女眷看诊总有些不大妥当。
只是人都请来了,又说是来与自己瞧病的,却不好拂了相公的好意,更何况,听声气儿,已在外厢,便想避也是来不及了,便忙整理了衣裳躺下,并让李妈妈重放了帐子下来,权做个回避之意。
这边刚收拾妥当,那边门帘子便打了起来,皎娘微微侧头透过床帐见她相公潘复引着一位身姿挺拔的青年男子进了屋,隔着帐子影绰绰看不清脸,可那气势着实让皎娘有些意外。
皎娘虽不大出门,好歹活了两世,这一世的父亲还是书塾里的先生,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父亲的学生总是见过几个,且潘家又是燕州望族,学塾里虽有不少似相公这样依附着亲戚关系来读书的清寒学子,更多的却是潘家门里的子弟,出身富贵,年节时候偶尔也会执弟子礼来家里拜望,一来二去,皎娘也照过面,如今瞧这位的气势,仿似连那些潘家的嫡系子弟尚不能比,可见是个有身份来历的,却听相公话里话外的语气热络,竟是颇有交情,也不知何时认得了这么一位朋友,自己竟丝毫不知,而这样的人难道真会是医病的郎中吗?
第2章药补不如食补
正想着,便听潘复问李妈妈:“这般时辰了,怎的还未起身,莫不是病的又厉害了。”
李妈妈低声回道:“昨儿晚间吃了药,睡得几个时辰,未见咳嗽,刚询了大娘子,说身上松快了些,适才正要起的。”说着往后面看了一眼。那意思是,有外客进内宅,回避不及才又躺了回去。
潘复仿佛此时才意识到,虽说这些日子自己跟梁兄极为相熟,到底皎娘并不知情,妻子虽非出自高门大户,却也跟着岳父读书知礼,这一大早的自己忽然带了一个陌生男子进到内宅,是有些不大妥当。
想到此,前行两步,在帐外低声解释道:“昨儿晚间本在梁兄府上论诗吃酒,奈何我惦记着娘子的病,存了些心事不免郁郁,闲话间与梁兄说起此事,方知梁兄家学渊博,祖上竟是出过太医的,梁兄也是医道高手,心中欢喜便忙忙请了家来,却忘了先知会娘子一声,倒是我思虑不周,我也是心里着急,娘子若怪罪也且等着诊过病再与娘子赔情。”
他这几句话说得真意切,且都是为了她的病着想,皎娘如何还能怪罪,便道:“相公言重了。”别过头看向帐外的男子,略思量了思量开口道:“想必这位便是梁大夫了,因我这病不仅搅了贵府的诗会,还劳动梁大夫走这一遭,着实过意不去,本该当面见礼赔罪,却不好过了病气,失礼之处还望梁大夫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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