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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站在他身侧,顺着胡亥手掌指向的方向望去,略一琢磨方位便说:“那处在云梦泽东北岸,既然有九曲回环栽种满了梧桐树的山地,大约便是舜帝的埋骨之地了。”
胡亥禁不住吃了一惊,随即收起脸上游荡旅游胜地的轻浮神色:“没想到那里就是传说中的九嶷山,地貌果然很特别,一看就是个风水特别好的地方——唔,说起来,死后能够埋葬在这么一篇山清水秀的地方,如果真的在天有灵,肯定很快乐。”
扶苏听了这话露出笑容,低声承诺:“咱们日后找一处更好的地方,肯定比这里的景色更美。”
胡亥点点头,心里却想着这句身体是要死的,和扶苏埋葬在一起日后被挖掘出来倒是……嘿嘿嘿,一桩“兄友弟恭”的佳话,现在不能说,但让几千年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想着就舒坦。
扶苏见胡亥一副小狐狸偷到鸡肉吃的得意模样,虽然猜不出他想到了什么,可这狭促的表情能够说明的内容已经够多了,他伸手在胡亥脸蛋一掐,压低声音道:“想什么呢?像是占便宜了似的。”
胡亥“嘿嘿”干笑几声,知道“被考古”这种事儿跟古人说不明白,就算说得明白,打扰死者安宁终归不是什么能挺胸抬头的事情,他索性干脆利落的转移话题,对着日后的陵寝挑剔起来:“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堪称甲桂林。要是能自己选择埋骨之地,我倒是在那里长眠。”
“确实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想起天水相接,山色映遍了湖面的美景,扶苏点点头,正要应下此事,忽然又皱起眉头,略有些迟疑的说,“可距离父皇的陵寝有些远了。”
“……呃……”胡亥被扶苏郑重其事“死后如生”的考虑方式憋住了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过了好半晌才努努嘴,小声嘟哝着说,“不是还有马车和行船呢么,又不是不放这些陪葬品。”
扶苏认真的考虑之后回答:“倒是我没想仔细,你说的不错。”
胡亥见扶苏不再继续坚持,马上露出笑容,加把劲儿催促道:“所以在水底开凿陵寝多好,只要做好防水,看世界的角度都不同了!”
当然不同了,若是死后还有视觉,陵寝在水底,自己一张眼睛看到的便是碧色的河水,想必是一番现在体会不到的美景。
“你这狭促鬼!”扶苏咬了咬胡亥的耳垂,不再说这些话题,转头对内侍梁吩咐,“将祭文取过来。”
既然是祭祀,终归要找个凌晨吉日,找些大家来书写祭文,因此,扶苏哪怕是来做样子的,也得做出好看的样子,让人说秦朝太子风姿拔擢如苍松翠柏,而不是被人一下子戳穿了真正的目的是过来大扫荡的。
所以,哪怕是扶苏,也得老老实实的将祭文背清楚。
此行目的明确又隐晦,为了掩饰真正的目的,祭祀圣君自然要大操大办,因此,祭典现场的场面极为宏达隆重,甚至一改秦朝往日黔首不得近身的发令,不但要求郡县之中有官身的官员和小吏必须出席,连云梦泽周遭几个郡县的百姓都不避讳了,只要想见识皇家威仪,便准许前来观看,将摊子铺得极大。
胡亥倚在扶苏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扶苏形状优美的手指,听到院外宫人侍从忙活的声音,忍不住笑出声来:“扶苏,你说咱们明明正经事儿是抓人,可抓人的王翦上将军走得悄无声息的,反而是摆花花架子的咱们闹了一出沸反盈天的剧目。”
扶苏对此看得极为平和,眉头都没动弹一下,语调的说:“大秦自改国为朝起,便没有大肆庆贺的节日。官员们什么学派的本无关系,哪怕是师从法家的官员为未必不怕我大秦雄狮,朝廷一直没有个公开庆贺的机会,他们自然心里没底,害怕父皇清算过往——秦律确实是严峻了些。再说,喜欢锦上添花是人的本性,眼下有一个歌功颂德的机会让父皇大从心眼里舒坦,他们也就安心了,自然无不欣然高呼,催着治下百姓前来,为我这个代表着父皇威严的太子造势。”
扶苏说着话,原本清淡悠然的神色一变,眼底闪过几寸厉光:“云梦泽水产丰厚,渔猎之民众多,带着鱼叉弓弩的百姓定然不少,六国遗贵到还有些有脑子的人,可惜有的还不够多。”
胡亥闻言不由得张大嘴,稍一捉摸之后,便无趣的说:“找了刺客还嫌不够,又弄些人来故布疑阵,他们可真不嫌折腾,很怕逃出来的人太多,死不完么?”
胡亥说着不屑的撇撇嘴,一脸的厌倦神色,抓着扶苏的手指送到唇边咬着磨牙打发时间,含含混混的说:“难怪整个天下越大越容易,敢情这一茬韭菜打娘胎里出来就没带着脑子。行刺、行刺,重要的就是行事严密,动作快捷,一击必杀,不成立刻逃脱,他们这大张旗鼓的,我都快认不出来到底要做什么了。”
胡亥没说的是,始皇帝被自己拐出咸阳城巡游天下之后朝政通通扔给扶苏处理,扶苏天性之中带着一股被沙场血腥磨砺之后沉淀的仁善,若非必要从来不喊打喊杀,处事极为宽厚,心思又十分细腻,下令让郡守县令对治下郡县百姓细细讲解大秦律法和过去那些律法的不同之处,没让百姓因为“不懂”而沾染麻烦,即使不能说秦境之中众志成城,可却也没多少没谁找事儿得罪出的“血海深仇”。
既然没仇没怨的,百姓有舒坦的小日子不过,谁闲着没事儿起哄,跟着造反瞎折腾呢?
还想做点什么的,只剩下六国遗贵了,换句话说,六国遗贵已经没有群众基础了,根本翻不出浪花。
脑中过了这些念头,胡亥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捧着心肝,把扶苏逗得笑个不停,完全看不下掌心抓着的祭文了。
他索性丢开无趣的祭文,抱着胡亥放松身体,将人挤在自己和大案之间,伸手摩挲着他红润的嘴唇,突破两排玉色的整齐牙齿,把玩着胡亥湿润灵活的舌头,眸色渐深,不由自主的沉下声:“公子捧心之态比西子更诱人三分。”
胡亥耍着花枪,侧首抛给扶苏一个媚眼,故意放软了生硬,带着一股子假模假式的娇弱说:“太子这是嫌弃胡亥了,原来胡亥在太子眼中只比个送来弱国的敌国女子容貌盛三分。”
话一出口,没等扶苏反应,胡亥先把自己恶心的够呛,再装不下去,大笑着趴在扶苏怀里,不停耸着肩膀,浑身发颤。
“太要命了,哈哈哈哈……阿爹的姬妾也有不少这么说话的,每次听到都觉得从压根一路酸到胃里,他怎么忍下去的?”胡亥吐吐舌头,不再多说,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编排的话对父亲有些不尊重。
扶苏对此倒是不以为意,而且十分能够理解父皇的心态,只当胡亥从来没接触过女子,向他分解其中的乐趣:“平日为朝政所累,片刻得闲只盼着别再费脑子。你说的这般作态的姬妾虽然不讨人喜欢,心思却十分简单,她们希望能获得宠爱,若是遇见表现得冷若冰霜、若即若离的,反而耗时伤神……”
扶苏解说得正起劲,却发现原本趴在他怀里的胡亥坐直了身体,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眼神十分有深意。
扶苏面色不变,话势一转接上之前的内容继续说:“……所以宫中才多是柔情似水的女子,生存之道罢了,与咱们小时候用工读书习武没有不同。”
扶苏敏锐的发现自己总结句让胡亥脸上冷淡的神色有了转变,心中既觉得好笑,又有些自得,凑上前含住胡亥的嘴唇。
胡亥之前被扶苏说得心里不舒坦,自然没有往日千依百顺的以来姿态,脸颊左右摇摆着躲闪扶苏的亲近,眉心有着浅浅的褶皱,扶苏伸手压在他后脑,硬是将人控制住,可没继续凑上去,反而轻声说:“真这么喜欢我?”
“……有什么好得意的。”胡亥小声咕噜了一句,略有些不平的犟嘴,“等我变心了,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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