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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难以承认也无法否认。行动之初,许浩南并未说出要何时伏击沈之沛,所以她才会在金百合劝说毓婉赶紧逃离,在金百合不见行动,她只想大约许浩南罢手了,结果路上又遇见了炸弹。前前后后她默认事态进展,却从未眼前同床共枕三年的丈夫说个清楚明白。他忘了面色铁青的沈之沛,记起沈之沛在车上说过只带自己一人离开,“将军,我……”许浩南开口打断雪梅迷思:“沈将军,事情还有转机,要么选择与政府合作南下开伐,要么今日断送性命,两条路,任选其一。”沈之沛眼底似重新恢复光彩,嘴上不改往日粗鲁骂骂咧咧:“这帮王八蛋,两条都是死路让我如何选!”许浩南唇角向上轻佻,面无表情扣动扳机:“所以,我已经替您选好了。”沉重声响伴随着这个戎马多年的男人一同摔在地面。人生短暂,他所拿到的万贯钱财生前却不曾用干净,一生敛财终将财拱手送与他人,只怕送与他人的还不单有财产和权利。沈之沛双眼没有闭合,直直盯住雪梅所在方向,似在宣告,即使做鬼也不会放过她。受到惊吓的雪梅近乎癫狂,捂住脸尖叫,许浩南扔掉枪奔过去,她扑在他的怀中颤抖。在沈之沛瞪大的瞳孔里两人异样贴合的身体透露了太多讯息,可惜,他没时间再去查知背后会不会还隐藏更多的龌龊和丑陋。许浩南拍着雪梅颤抖的肩膀,下颌埋进她的清香长发低声安抚:“不怕,一切我都准备好了,你只要继续留在将军府,我们会有另一番天地。”翌日,将军府一道禁令宣告全城戒备,许浩南以目击者身份拍电报会禀北洋政府,称有南方革命党混进将军府,趁夜将沈将军击毙,将军府同仁誓将为将军复仇甘愿身先士卒挥师南下。在下令沈之沛遗体三日内必须发丧,以沈将军骨灰为旗帜表明心志向南方宣战。如此倒行逆施的专政举动使得上海学生运动配合北伐上演的愈发激烈,接下来三日,上海到处爆发学生与巡警军队只见流血冲突,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三日后,许浩南以作风果断。忠孝仁爱之名得到北洋政府拥立就任上海代理将军。一心从站的许浩南和沈之沛行事作风又为不同,沈之沛所作所为介意敛财为根本目的,所以并不针对学生运动和工人罢工实施残酷镇压,不过敷衍两方做些样子。铁血许浩南只听命北洋政府,频频派遣内奸潜入罢工工人内部挑拨,再借机凭工人不服从政府为由清理异党,凡是对时政有所抱怨者皆就地正法,敢于聚会游行者株连亲眷,连连重创十余个工人地下组织,并将率先罢课运动的吴淞中国公学停课待命。一时间整个上海滩阴霾密布,反比沈之沛做任将军时更加人人自危。南方政府率先声明北洋政府欺世盗名,假借沈之沛之死挑拨内战拒绝何谈实为历史罪人,所谓为沈之沛复仇一说更为无稽。没想到横生枝节将许浩南满盘计划打乱,为表己方言辞确凿并非诬陷北伐军,北洋政府一反往日亲和态度也勒令要求许浩南立刻擒拿刺杀将军的合理凶手,无论是谁,只需认罪!能接近将军府的人寥寥可数,能将孔武有力的沈将军一枪毙命且没有外伤的凶手,只有一人……将军府进来常有风声敲打门窗,雪梅总疑神疑鬼是沈之沛来寻自己报仇,她趴在许浩南身上瑟瑟发抖:“北面的意思,不会让你把我交出去吧?”许浩南用手指梳理她顺滑的长发:“别傻了,我不会让你为沈之沛赔上性命的。”得到他的许诺,雪梅终于松口气,温柔趴伏在宽阔胸膛上,任由长发漫过他古铜色肌肤:“其实,如果让沈之沛逃走,我们也可以在一起,你随我生活在黎家,我们也可以一辈子安安静静的,何必再操心这些烦忧国事。”卧室里春光无限涌动了暖意,许浩南伸手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我许浩南是贪生怕死吃软饭的男人吗?怎么能去黎家做你的上门女婿?”“我只是觉得与其如此日夜提心吊胆,何不放下名利寻个太平地方生活,我还想为你生个孩子……只属于我们的孩子。”雪梅的声音越说越小,最终被许浩南含在嘴中:“待几日过后,南北舆论平息了,我在寻个机会将沈之沛的钱从沙逊洋行那里提出来,咱们远走他乡,你只管为我生孩子,越多越好。”雪梅脸色羞红,这才放下心来:“我再不想在这个阴森冰冷的府邸多待下去,每日总会做恶梦,梦见满脸血的沈之沛向我扑来狠狠掐住我的脖子……”许浩南打断雪梅的恐惧,翻身扑在他的身上:“不要再说了,放心,一切有我,我定护你终生。”许浩南从春意盎然的卧室走出,体贴将门关好,边扣了纽扣走下楼来,一身灰色军装的方崇山迎上来,笔挺敬个礼,垂首压低声音:“如今北面的意思是必须快刀斩乱麻平息舆论,未免再有人诬诟咱们听命北方谋杀将军一事,可以将夫人交出去。”许浩南骤然望了方崇山一眼,脸色刹那黑暗:“你不怕他把事情真相都说出去?”“在行刑之前,可以先将舌筋挑去,保管什么都有口说不出。”方崇山曾受陆军大学第二期教育,对东洋教官所传授刑罚最为擅长,许浩南对他的建议不置可否,黑沉了面容继续扣着衣扣向前踱步。方崇山见许浩南无话,小步跟上:“将军不舍得温柔乡了吧?黎家与许家可是世代仇敌,当年将军父亲正是被黎广德驱逐出还是贸易协会被迫破产……”许浩南停住脚步,原本阴沉的脸色越发铁青:“怕我不肯行事,北面特地派你来监视?”“属下岂敢,眼下北面的意思是借由将军向外宣称黎雪梅是广州革命军的人,是潜伏在沈之沛身边的红艳间谍,唯恐沈之沛向北伐军宣战将其当场打死,如此一来即可以制造舆论鼓舞民众为北洋政府效力,二来亦可以为将军洗脱杀主的嫌疑,属下认为,此举对将军坐稳宝座大有好处。”方崇山又说了几句,许浩南不耐烦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方崇山在他语重心长劝了一句:“美人易得,江山难守,将军。”江山与美人,从来都是男人作用向往,却无人肯为没人舍弃了江山。许浩南长长叹息,转过身来,“那就抓吧!”方崇山得令冲入黎雪梅卧室。欢愉过后雪梅尚未醒来。嘴角还依稀可辨因梦酣甜流露出的笑容,长发被汗水淋湿缕缕贴在额间,她凹凸有致的身体只着贴身真丝睡裙斜卧在榻,恰如活色生香的一副春梦睡图。这下年在将军府养尊处优的生活已让黎雪梅得到滋养,举手投足皆显妩媚,很难再看到当年为家境窘困惆怅的青涩样貌。方崇山使了眼色给两旁包抄过去的士兵,冲上床将黎雪梅拉起。雪梅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惊醒,睁眼发觉眼前站满身士兵,顿时惊恐万分,她慌忙拉扯了睡衣遮盖袒露在外的身体,呵斥中还带威严:“混账,谁让你们进来的,你们是要造反吗?”方崇山脚步逼近也不解释,一个用力将她拖到地上,雪梅手肘撞在床边破皮红肿,她边捂住手肘边指了方崇山声嘶力竭叱责:“方副官,你要做什么?再敢对我不敬,许将军不会放过你的!”见雪梅没明白自己眼前情势,方崇山冷笑着一脚踢在黎雪梅腰间,黎雪梅顿觉肋骨巨痛,不由扶住下腹躬了身子,她又上前一步掐住她:“黎小姐,现在你再不是将军夫人了,别跟我摆将军夫人的架势!”黎雪梅察从方崇山异样厌恶的目光中觉察自己此刻处境危险,她惶惶道:“让我见许浩南,我要见他!”方崇山一脚再踹过去,雪梅当场滚出老远:“许将军说,他不想见你!黎雪梅,我劝你也别做白日梦了,你能伏法也是给许将军解决燃眉之急,你但凡对许将军有感恩之心,就别再妄作笼中困兽。”黎雪梅冰冷的手覆住自己小腹,一点点向后退去:“他想让我做什么?”“沈之沛之死,北洋政府需要有人能够承担罪名以平息舆论,你不仁,就是许将军认,我想你与许将军情深意重肯定不希望他刚刚身居要职就身陷囹圄吧?”方崇山蹲下狞笑抬起雪梅下颌:“啧啧,真是可惜,从前你高高在上,即使我们身随左右也不得你赏个笑容,现在到懂得如何哀求了,想那沈之沛对你也算专情你却不懂得珍惜,眼下报应也是你自己做的因果!你去了阴曹地府也恰好给沈之沛作个伴。来人,绑!”呼喇喇冲上来几人将娇滴滴的黎雪梅按倒在地。黎雪梅拼死挣扎也抵不过这些身强力壮的男子,手脚被缚的她心中还存有一线渺茫希望:“我要见将军,我只见他一面,问他一句话,问后我宁愿甘心伏法,要杀要砍随了你们!”方崇山太瘦,想掌掴这个还在不切实际幻想的女人,她居然死到临头还没清楚此时郎心似铁的真相。手扬在半空,已被人从后用力抓住。方崇山惊愕回头,来人恰是许浩南。香消玉殒许浩南附身拉起瘫坐在地的雪梅,雪梅心底期盼又被亲昵动作重新燃起:“浩南,我不想死,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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