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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高后,独孤皇后庙号。4高皇帝,杨坚庙号。5泰陵,隋文帝,文献皇后陵寝。谁家稳坐昭阳院旭日东升,金晖铺就大兴宫前的登天路,殿前玉阶仿佛高耸入云,一眼不见边际。汉白玉阶,阶阶皆血泪铸就,磅礴巍峨的大兴殿仿佛停留在云端,于远处眺望亦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吉时,龙辇缓缓驶入承天门,一干皇家仪仗浩浩荡荡紧随其后,升平的凤驾始终跟随却遥遥与龙辇隔了很远。升平掀开茜红晶帘,探出视线追随前方端坐龙辇中的杨广,浩然端重的礼乐声中旭日高高悬挂在龙辇前方,与她所在的凤驾的阴暗正现出乾坤分明。所有一切恍惚犹如隔世。曾经,此处是父皇与母后运筹帷幄的所在,两人一同并肩指点江山,在大兴殿高处笑瞰苍生臣服,如今宫阙内乾坤再改,他们在天之灵仰望他们的稚嫩儿女也可以走上望不见头的玉阶,端正坐在蟠龙金座上,怎能不让人唏嘘感叹世事变化难料。升平眼角略有湿意,人感慨而笑。此刻,杨广所乘龙辇已停,他先行步下,身上明黄色毓冕锦袍上的龙腾图案远远可见,桀骜的杨广伫立在原地不动,在朝臣百官前回首朝升平方向轻笑。升平心头骤暖,他,在等她。凤驾戛然停住,杨广含笑伸出温暖的手,示意升平走下车辇,站在自己的身旁。升平欣然躬身步下凤驾,将自己手指放入他的掌心。如今,掌控天下的手同样也掌控他们兄妹自己的命运,再不必担心被朝臣质疑,被百姓蔑视,她终于可以与他并肩站里在朝晖下接受万民朝拜。杨广握紧升平的手指,两人相携走近玉阶。升平仰头看看杨广,他则眺望高高在上大兴殿内的宝座,带着天下尽归的笃定和得意,不曾垂下视线留恋身后安稳半分。登天玉阶高且陡,仿佛它的存在是在证明帝王赢得皇位的征程艰难,此时,号鼓齐鸣,钟磬齐响,登基大典的礼乐声传遍大隋万里江山,朝臣们俯下身,口诵恭祝新皇登基万年无疆,声声震耳。杨广的声音被淹没在响彻天阙的呼喊中,升平只能从他嘴唇变动察觉其中含义,杨广在说:“跟我来。”升平赧然点头,在身后随着杨广的步履缓缓前行。日光照耀在逶迤拖地的繁重瞿凤朝服上,呈现斑斓五彩的颜色,她身上刺目的红色惊得内外跪拜的朝臣失语惶恐,而她头顶越矩佩戴的十二支凤尾金冠更是只有皇后才有的荣耀。晃照天地光芒的她沿锦色红毯徐徐而上,容貌反而模糊不见,只剩下大红朝服在众臣目光中激起惊艳与诧异。杨广不曾察觉朝臣质疑的目光,他始终在向前方仰视,目光直直锁定大兴殿里宝座所在的位置,大步向前。升平慢慢跟随其后,渐渐跟不上杨广稳健疾速的步履。云端尽头的皇帝宝座仍在,杨广仍是升平此生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可她却开始气喘,拽着拖曳长尾的朝服开始憎恨通往帝王宝座的路漫长难走。升平摇晃杨广的手撒娇暗示自己不适,他专注登行,爱人那些细小心思似未能察觉。升平藏身在杨广广阔身影后,些许阴影寒凉透入繁重朝服侵入骨髓,他携她的手臂因她的拖拉渐渐拉直,两人相握的手指也慢慢松开。升平心惊,竭力想再次握紧他的指尖,猛行两步腿越发觉得疲累,漫长的玉阶仿佛一辈子也走不完,眼前浮起白花光影,为她最初的喜悦蒙上些许不安。此刻,升平只能看见杨广高挺宽大的后背,他的神情如何根本无从查看,他始终在仰望,他仰望的是主宰生死的权利巅峰,他仰望的是隐忍二十多年来得到的犒慰。只是,他似乎忘记,忘记曾答应要带她一起走上去,忘记自己身后还拖着情到浓时最初的许诺。升平心中涌起惧意,这样的杨广执着的可怕,他步履稳健,一步步走上帝国大业,而她却变成他征途上最终的拖累,渐渐脱离他的拉扯,孤零零停留在半路仰望他俯视众生。升平悄然松开手,杨广没有察觉。他察觉到的只有镶嵌在金色宫殿里的蟠龙宝座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升平驻足,看着自己从他掌心滑脱的指尖怔怔。原本还要更进一步的杨广猛地察觉手中缺了什么,立即驻足回头,见升平站在不远处发愣,又将手再次伸出:“阿鸾,上来,跟朕一起走。”升平心中有些怅惘,淡淡道:“阿鸾有些累了。”杨广悬在半空中的手依然坚持,语气又加重几分:“不要闹,阿鸾,现在容不得你闹脾气。”升平静静与杨广凝望。此刻他的眼中有些不耐,虽然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被有心的升平一眼捕捉。在皇位面前,没有人可以跟他任性,也没有人可以做他的阻碍,哪怕是她,也不行。升平竭力让自己看上去心平气和,躬身施礼:“皇上请先行一步,臣妹休息片刻。”杨广当然明白升平在生气,他强忍住胸口怒火,刻意平和烦躁的语气,但话语中的命令不容升平置疑:“听话,快!”升平垂滴视线,仿佛在对自己自言自语:“又要我听话,到底是做了皇帝,只要他人听话,却忘记自己说过的承诺。”杨广静了片刻便不再说话,深深望着升平蹩眉,升平别开头回望,匍匐在玉阶下方的群臣正纷纷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何是好。升平随新君登上皇位,他们自然不满意,升平不随新君登上皇位,耽搁吉时,他们同样也不满意。就在杨广与升平两厢对峙台下群臣呆若木鸡时,玉阶下另有人轻声说道:“臣妾萧氏淑仪迟至,望请皇上恕罪。”杨广蹙眉远望,一淡定若尘的女子正跪倒在玉阶下,朱衣披绶,金裙敝屣,攒金凤冠垂珍珠于额摇摇荡荡,看不清其真正神情,他压制住的满腔怒火因那一身大红朝服寻到出口发泄出来,沉声问道:“萧氏,你来做何事?”明明该萧皇后出现的登基大典,萧皇后赶至,却被皇帝杨广如此漫不经心的冷声嘲讽,若是寻常女子怕是早已愤然,一头碰死在汉白玉阑干上留存颜面。只是萧氏还是笑:“臣妾有喜事相报,新皇登基已是普天同庆,臣妾口中次喜怕是更加为皇上锦上添花。”升平所有动作骤然顿住,脸色顷刻间变得惨白。昨夜杨广已命萧氏今日不得随侍登基大典,能让萧氏有胆子前来冲撞登基大典忤逆圣意,只有一种可能……杨广面色阴森,“够了,退下!”显然,他也猜到了萧氏想说什么。杨广大婚距今已有四个月,除萧氏入宫当日他说睡在永安寺外,其余时分内侍都是道他在东宫独寝,若真是那样,又何来眼下如此狼狈的场面。升平狐疑的目光远远落在为首跪倒的舅父独孤陀身上,今日身着绛紫色朝服的他神情颇为自得,隐隐含着计谋得逞后的阴冷微笑。昨日,太子妃萧氏被新君禁足,他定已知晓,今日,升平并肩于新皇身侧,他也不出列争辩,甚至在升平与杨广迈上玉阶时他也不曾表现诸多不满。原来所有一切等待的就是此时,用无影无形的软剑刺入升平肋下,当着宗室朝臣的面,纵然有万般疼痛也有口难言。越王公杨素向前跪行两步,恭谨叩首道:“即是皇后娘娘有喜事来锦上添花,不如皇上与万众同乐。”杨广驻足,目光与升平远远相触深深别有意味,升平心中痛恸,被迫冷冷开口:“臣妹也觉得若是皇后娘娘有喜事,该锦上添花与民同乐。”杨广被升平一说,立即变了脸色,萧氏跪倒在下方一动不动,似在等待圣旨令下许她开口,杨广目光莫名复杂,眼底已是闪过诸多意思。乍看之下,萧氏冲撞登基大典是为喜而至,细细思量定是独孤家安排许久,如今若是不让她开口,反容易招致朝臣猜疑。此举是独孤陀步步为营盘谋算多时,在登基大典中求险,看似莽撞,实则赌了皇位在新君心中分量。这一招拒绝不得,受不住,好不阴险。杨广负手沉吟片刻,随即嘴角浮起笑意,“独孤氏,既然是好事,且说也无妨,只是误了朕登基的吉时与社稷不利。”他睨玉阶下匍匐的群臣,嘴角上扬:“不若……卿独与朕说如何?”他淡淡的语音听在朝臣耳中似是夫妻间亲昵低喃,说得隔在他与萧氏中间的升平心头猛跳,她恨恨不肯看杨广,也不肯看萧氏氏,只能垂低视线原地不动,勉强自己装作对此话并不在意。再没有比这样的话更能伤她的,再没有比这招式更为妥当的,如果萧氏执意要说,便是罔顾皇帝的宠爱与信任,若是不说,独孤家精心部署的计谋便砸在棉团软枕上发不出丝毫效力。萧氏依旧是弓着身子,从上望去,头顶的凤冠金凰颤颤巍巍,似欲振翅而飞,只是凤冠的主人却一动不动缄默不语。见她如此,台阶下的群臣也不敢轻易表态,倒是广立即寻了机会,从容仰首示意:“礼官!”礼官被新君点名几乎惊窒,回过神的他立即抬手重新开始鼓乐,杨广深深望了一眼怔怔不动的升平,思量一瞬,立即转身重新顺玉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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