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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归完全可以想象那个场景,“弗兰病”的病特征之一就是患者会出现幻觉,过去一个月,他已经听说过许多血淋淋的案例,在幻觉中将家人屠杀殆尽的也大有人在。
而他也明白为什么唐千鹤会说仇一客的死并不完全是因为“弗兰病”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有飞艇的缓冲装置,病得意识不清的身体也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冲击力,就算没当场死亡,之后也只是拖时间而已。
仇一客死了。那个曾对自己托付以后背,后来在自己离开‘深渊’的时候,给了他一剑的暴虐矮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大西洋的孤岛上。
这些天听到的坏消息多到足以令人麻木,他也早已经做好了仇一客已经身死的心理准备,然而,当预想真正被确认的时候……果然,还是会感到刺痛。
仇一客……仇一客,那个活得恣意妄为的家伙,他不怕置身险境,也根本不畏惧死亡,但如果他在地狱里得知自己竟然死得这么窝囊,一定会非常不爽,提着剑去找撒旦的麻烦吧。
他出神地想着,回过神来,却现唐千鹤哭了。
两行泪从眼窝里流下,她哭得那么安静,咬着唇,泪水像月光那样划过面颊,汇聚到她瘦得令人心疼的下颔,滴下。
她在哭,是因为过去一个月,在孤岛上看不到希望的等候?
确实很不容易……海中荒岛,一个人孤苦伶仃,她并不擅长野外生存,这些日子没少受罪吧。
抿了抿唇,北归朝她伸出了手,指腹落在她凉的脸颊上,为她擦去那些晶莹。
泪水温热,他那颗被同伴身死的消息冻得冷硬的心,似乎也跟着软了一些。
“别哭了……”他静了静,安慰她,“你现在回来了,以后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事……”
她摇了摇头,眼泪再一次涌出来,嘴唇张了张,似乎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什么?”
她再次张口,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她的唇边滑落“他救了我……”
北归一愣,停在她脸颊旁的手指忽然颤了颤。
“飞艇当时离地面太高了,那种高度,就算有缓冲装置,也不可能有人能活下来……”她的嗓音越来越颤抖,“缓冲装置彻底损坏之后,我们被抛到了半空中,是他突然抱住了我,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了缓冲物……”
她说不下去了。
也没必要说下去了。
厅堂里长久的死寂,然后唐千鹤感到她脸侧的那只手离开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苦笑。
啊啊,他会怪我吧。
虽然我们的理智都清楚那不是我的错,但死掉的那个人,毕竟是你相交多年的好友……
就算你不承认也没用,仇一客是北归的朋友,是同伴,是最后关头能以命相托的对象,这一点,我在太阳王宫的那个中控室里,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仇一客能为你对抗洛里斯,你对他的情谊,一定也不会逊色到哪里去。
活下来的是我,死的是仇一客。
退后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她看着他静默的面孔,轻声说“对不起。”
对着沉默的男孩子,她深深低下了头,重复道“对不起……”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北归说“阿客在深渊里的代号是‘高塔’,你知道吗?”
有些茫然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但她还是含着泪,点了点头。
“高塔这张牌,牌面是一座高塔,上面有两个人。”北归说,“闪电横空,高塔摇晃,两人从高塔坠落,生命就此终结,死前仍陷于惊恐……是一张无论正位还是逆位,都称不上具有正面意义的塔罗牌呢。”
他笑了笑“不过大家都对‘塔罗牌’这种东西不感兴趣,说到‘高塔’的话,第一反应还是觉得这是个很坚固的玩意,‘既然你现在是高塔了,那以后队里防御和保护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这样的玩笑,修生生也曾经开过的。”
他的语气太轻松,唐千鹤不知不觉地抬起脸来,怔怔看着他。
与轻快的声音不同,男孩子的表情是平和的,甚至称得上平静,视线越过了她,落在虚空。
“阿客的代号是高塔,但他做的事,和一般人眼中的‘高塔’简直是两个极端,既不遮风,也不挡雨。嚣张,任性,狂妄自大不讲道理……”
唐千鹤想了想仇一客一贯的行事风格,不得不承认北归说得好对。不愧是朝夕相处了几年的同伴,评价如此一针见血,犀利得让她有点替仇一客汗颜。
垂下视线,北归望向唐千鹤,微微一笑“这么不靠谱的混蛋,千钧一的时候,竟然还记得帮队友充当一下人肉垫子,我觉得修生生知道了,肯定会欣慰的。”
唐千鹤有点目瞪口呆。
他那番话应该是在调侃仇一客吧……这样调侃刚变成幽灵的同伴,真的好吗?不怕那个暴虐的“高塔”在地下听到了,半夜杀到你梦里来吗……
不过,怎么说呢,被他这么一打岔,她已经完全哭不出来了,反而有点想笑……
仰着头,她小小声问他“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