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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安换了一身便装,带着长庚一起,乘坐江上摆渡人的扁舟往城里去。阳春三月春意盎然,江边上往来商贾如织,大家仿佛对即将而来的戮战完全没有兴趣,仍旧过着闲适安逸的日子。
“船家,朝廷的五万大军已经驻扎在了城外,你们怎么也不跑呢?要是打起来刀剑无眼的,岂不是伤及无辜性命。”长庚向来担任徐思安的小喇叭功能,坐下来和船家不紧不慢的搭讪了起来。
“跑什么?就那么几个人,成不了气候的,听说那些人都躲在栖霞山里头,大约只有几千人,也不知道京城那边哪里得来的消息,竟派了几万的人马来,我瞧着这仗打不起来。”
徐思安大马金刀的坐在船舷上,拧着眉峰听着船家说话,船上还有别的客人,他也不便多问什么,只是其中几个人却和他是差不多的样子,虽然打扮成了商贾模样,但举手投足间却挡不住这一股子的行武气度。
那几个人听了船家的话,一直搭在膝头上的手却忍不住握起了拳头,徐思安哈哈大笑了起来,问那船家道:“我是从北方来了,还是头一次到这金陵城,听说这儿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船家可知道这城里哪些地方好玩?”
“这金陵城要说好玩的地方也多,不过像你们这样的有钱人,无非也就去那几个地方而已。”老船家朝着徐思安暧昧的笑了笑,接着道:“最近问渠茶馆来了个说书先生,说的是前朝第一美人珠泪夫人的轶事,可惜老头子我没钱,不然也想进去听听这风月。”
徐思安略略点头,眼看着船靠了岸,命长庚付了摆渡钱,两人上了岸,去驿站雇了一辆马车往城里去。
马车才行出几步的距离,却被人拦了下来,赶车的人掀了帘子问徐思安道:“这位爷,外头有几位爷也要进城,想和爷搭个车。”
徐思安从帘子的缝隙中瞧见那两个大汉,原就是方才跟着他一起摆渡过江的人。长庚这时候却已经警觉了起来,小声对徐思安道:“爷,他们两人是敌军的斥候?”
徐思安朝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安稳坐下,沉着声线道:“既然是一同进城的,那就上车吧。”
那两人便装作谢过了,带着身上的一众南北货物,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过了不久便进了城,徐思安命赶车的直接就去了问渠茶馆,长庚这时候还揣着几分紧张,听见徐思安要去的地方,忍不住问道:“爷,咱真的去茶馆听书去?”
徐思安面色沉静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去,老船家说好听,当然要去听。”
坐在马车对面的两人听了这话,却有几分面面相觑了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就到了问渠茶馆,那两个跟踪的早已经在半路上下了车。长庚跟在徐思安的身后,一边四处打探,一边道:“爷,那两个人没跟着来了?”
徐思安扭过头在长庚的额头上打了一记爆栗,肃然道:“不过是换岗了,你不要一惊一乍的。”
长庚缩着脖子一路跟在徐思安身后,两人果真进了问渠茶馆。
天色尚早,茶馆里的人不多,大厅的中央搭着戏台子,上头放着两尺来宽、三尺高的一张桌子,上面盖着红布,用金粉在上头大写了一个“书”字。说书的人不过五十出头,面白无须,看着有些尖嘴猴腮。
小二收过了银子,惊堂木一响,说书先生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徐思安在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边听书,一边扫着从楼下茶馆门口途径的路人。
“却说那珠泪夫人,乃是李氏皇朝第一美人,却一开始并不为前朝哀帝所有,她原先乃是金陵秦淮河边的一个歌姬,只因才色双绝,被前朝护国公周茂所收,养在家中每每独宠,那周茂是谁,客官必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就是如今大雍朝的开过□□……”
故事讲了一大半,底下客人们的反应倒是剧烈了起来,便有客人开口道:“那咱如今能享这太平盛世,岂不是要谢谢那位珠泪夫人了,要不是□□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咱们只怕还没如今的好日子过!”
“这位客官却是说的很对,只可惜那珠泪夫人红颜薄命,早早就去了,想当年……”那说书人说到这里却是顿了顿,只笑着继续道:“想当年我还在京城说书,听说她在李氏皇朝破宫之日还生下了一个女婴,只可惜当日救她出宫的是前朝的长公主,此人当年年纪虽小却心狠手辣,将那婴孩给丢弃了。”
“那位长公主,就是当今摄政王的王妃,一个月前死了的那一位吗?”
“就是她……”说书人一咬牙,眉心猛然皱了皱,便有下面的客人朝他掷去瓜果皮壳,笑着道:“你这老货,怪不得以前从不听你说珠泪夫人的故事,原是怕有人找你算账,如今这前朝的长公主也死了,你倒是不怕了?”
说书人谄媚笑了起来,收了扇子插在自己的后背,朝着众客官拱手道:“各位客官,若是觉得老头子这书说的好,就多赏些银子吧!”
徐思安从荷包里掏出一锭碎银子,从二楼掷下去,稳稳的落在说书人桌案前的铜盆里。长庚领着说书人上了二楼,引了他走到徐思安的跟前,开口道:“我家主子有几句话要问你。”
那说书人看了徐思安一眼,这些年他在这问渠茶馆摸爬滚打的,什么人没见过,只一眼便瞧出了徐思安身份不凡。听说京城派来的五万大军已经驻扎在了城外,他今儿会不会是遇上了什么贵人?
“大人有什么话,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思安举起右手从下颌轻抚而过,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道:“你说当年珠泪夫人生下的女婴是摄政王妃丢弃的,可有什么凭证?”
“这……”说书人听了这话后背却有些发冷,听书的多半只是好奇这些皇室辛秘而已,哪有几个是这般寻根问底的,他谄媚的朝着徐思安笑了笑,缩着脖子道:“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小的也是道听途说的,哪里能知道这些……”
他的话还没说完,徐思安却侧过头,冷哼道:“好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若当真不想说,等我回京查一下内府的记录,便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徐思安从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看了出来,此人面白无须、身形瘦削、嗓音艰涩,很明显就是一个阉人,而大雍除了皇宫,哪里会有这样的人?从他五十开外的年纪便可以推断出,他必定是当年前朝破宫的时候,乘乱逃出皇城的前朝太监。
“大人饶命!”眼见着身份再难隐瞒下去,说书人也只好坦白从宽,“奴才……奴才确实是前朝的太监,而且还是珠泪夫人身边的太监,当年破宫的时候,摄政王请王妃进宫接应珠泪夫人,可夫人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奴才们便合力把夫人送上了马车,后来马车行至鼓楼大街的时候,夫人好容易生下一个女婴来,但那时候满城都是兵戎战将,还有乱党四处杀人,长公主便让奴才把那个女婴给丢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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