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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芃在病房里休息了一个小时,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而且越躺越心烦,就下楼到院子里活动。
天色已经黑了,院子里亮着几盏路灯。
薛芃找了个长椅坐下,就看着前面被路灯照亮的大树发呆,虽然表面上看似平静,脑子里却飞快的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讯息,纠缠在一起,弄得她有些头疼。
就连之前遭遇绑架的时候,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情绪低落,不知所措,但现在,却好像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似的。
过了几分钟,旁边传来一对母女的交谈声。
女儿穿着病号服,听话里的意思是才做完手术没几天,母亲陪着她,嘴里念叨着关心的话,女儿一边听一边掉眼泪,说以后一定会好好珍惜身体。
薛芃微微侧头,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母女俩走远了才收回目光。
薛芃一时有些恍惚。
回想起来,同样的场景她只在别人身上见过,自己倒是从未经历。
她见过父亲薛益东去世后,张芸桦哭得伤心欲绝,也见过姐姐薛奕去世后,张芸桦难过的撕心裂肺。
但说到底,张芸桦骨子里是个坚强的女人,在经历了最初的分离之后,转眼见到薛芃受到严重的情绪困扰,整宿失眠的时候,张芸桦又很快振作起来,带着她四处看医生。
薛芃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张芸桦没掉过一滴眼泪,起码在她面前没有。
她也是一样。
她们母女每次去医院,稍有独处的时间,都是彼此沉默。
或许她们心里都在害怕,一旦开口说话,就避无可避的提到薛益东和薛奕,那么最终结果就是一起哭。
张芸桦担心那只会更刺激薛芃,因为薛芃不是个外向的女孩,有什么事都往心里装,外向的人还会找人倒苦水,可薛芃就只是自己消化,负荷不了也不会吭一声。
薛芃则是因为根本不想谈论那些,她知道人离开了,就是离开了,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于事无补,说出来也只是在伤口上撒盐罢了。
尽管顾瑶曾经劝过她,说让她多和朋友聊老天,就算只是闲聊,也能起到让人分担的作用,毕竟容易有情绪问题的人,大部分都是因为性格所致,凡事都闷在心里,久而久之心里就装满了废料。
可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薛芃一直都觉得自己坚强的像是个机器人,连维护都不需要,内心的消化能力也是强大的,足以负荷。
就好比说,局里接触过的一些天伦惨案,或是变态杀人案,犯罪手法极其残忍,简直是挑战人性底线,即便是他们这些刑侦和刑技,明明是旁观者,有时候也会不忍唏嘘。
可她大部分时候都是淡漠的,平静的,很难被代入进去。
她有时候也会问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就连当初薛奕被害,她都没有过分激动的表现,更没有像其他受害者家属一样,去谴责凶手和家人。
直到今天,薛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哪怕是和王尹、刘旻针锋相对的时候,她都没有一丝害怕,只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当下该如何解决问题。
谁知当事情过去之后,她的情绪松懈下来,心里似乎有个开关也被碰到了,很多情绪开始变得混乱,搅成一团,令她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也许,是因为她在昏迷中做的那些梦。
顾瑶说过,梦是人潜意识的投射,白日里接受的很多讯息,会留在梦中归档整理,所以大部分的梦在醒来时就会忘记,只会保存在潜意识中,而少数梦境醒来时还会记得,那就意味着大脑一直没有得到休息,它在快速运转,反复提起,这才会加强记忆。
而薛芃梦到的那几件事,非但记得一清二楚,而且还是过去这些年反复梦到的场景。
就像是陆俨说的一样,事情是过去了,可是在她心里呢,过去了么?
它们以梦境的方式存在,反复提醒着她,其实她一直没放下,一直在跟过去较劲儿。
可是该怎么把这些事放下呢,这个问题却没有人可以回答。
薛芃低下头,长长的叹了口气,闭上眼时,感受微风自脸上拂过,好似又感觉到有人在拍她的头顶,顺着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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