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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翔脸上火辣辣的,你不敢回家,却跑到我家来,唐钝是这个意思吧。
他羞愤万分,掀开被子下地,“我这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唐钝怔了怔,知他会错了意,没有辩解,低低道,“你卖菌子是为了还债,衙役不会冤枉你的,明早你回去,衙役若是上门,你如实说便是了。”
沈云翔表面轻松,心里早慌了神,聊起此事,哆嗦不已,“他们不信我怎么办”
他每次去王家卖菌子都会碰到西岭村的人,那些人跑到衙役面前说他和王贵是一伙的,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沈云翔的声音颤抖得带了丝哽咽,唐钝点亮床头的油灯,看着沈云翔道,“他们问什么你答什么,别扯谎”
他的目光深而沉,像静卧的深山,将沈云翔的急躁不安隐没了去,他的声音很稳,不像他快要哭出来了。
沈云翔抓着被褥,眼里充满了血丝,重重道,“我不会说谎的。”
灯熄灭了,屋里重回黑暗,隔壁屋传来梦呓声,唐钝静默了会儿,道,“睡吧。”
这句话像下了蛊,沈云翔脑袋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天快亮时,大雨倾盆而至,寒风冷冽,格外好眠。
云巧起床后就站在窗户后偷看小床上酣睡的沈云翔,脸上笑开了花儿,端洗脸水进屋时,替沈云翔掖了掖被子,似乎有些好奇,“唐钝,翔哥儿为什么还不醒啊”
屋檐滴着雨,哗哗哗的响。
唐钝拧帕子洗脸,背身对着云巧,道,“时辰还早呢。”
“哦。”她声儿细细的,等唐钝洗了脸,端着盆去外边倒水,见唐钝打开抽屉拿梳子,她脆声道,“今天我自己梳头。”
唐钝看出她的心思,手越过左边的梳子,拿起抽屉里右边颜色更暗沉光滑的木梳,面无表情道,“小心丢脸。”
“不会。”
云巧信心满满,然而梳头时仍扯掉了几根头,沈云翔焦急回家,见她动作慢条斯理的,夺过梳子,“我来。”
他动作迅得多,往下刮几下,然后将头分成左右两股,编草绳的手法编成麻花,绑上头绳,拍她的脑袋道,“好了。”
云巧左右瞧瞧自己的辫子,嘟嘴,“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见碎乱飞,他轻轻顺了顺,“好看。”
云巧登时笑没了眼。
沈云翔把梳子还给她,“我回家了啊。”
“下着雨呢。”
“不碍事。”
像唐钝说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和王贵打交道时并不清楚王贵底细,卖菌子是为了还债,没有作奸犯科,衙役没理由为难他,可他不着家,落得个畏罪潜逃的名声就不好了。
想着,他脱了脚上的草鞋拎在手里,撑着伞,头也不回的离去。
云巧追着檐廊走了两步。
屋檐的雨滴成帘,她没有让雨淋湿衣服,清着嗓子朝沈云翔背影喊,“翔哥儿,你还来吗”
雨声太大,淹没了沈云翔的声音。
云巧肩膀垮了下去。
唐钝抬起头,温声道,“他说会来看你的。”
云巧嘴角咧开,笑容在暗色的雨幕前甜滋滋的,满头碎凌乱飞得盖住了眼睛。
唐钝皱了皱眉,“进屋,我给你梳头。”
沈云翔这头梳的,出门就会被认作傻子。云巧捏住两边辫子,“翔哥儿说好看。”
“我替你梳个更好看的。”
“好。”
片刻后,云巧摸着脑袋上的圆髻,狐疑,“这跟昨天的一样啊。”
“不一样。”唐钝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昨天的位置稍微偏些。”
云巧又摸了摸,髻昨天在哪个位置她没留意,不过好看就行了,放下梳子,她出去找孙山长学画画了。
雨天出行不便,但灰色的田野间,仍有许多忙碌的人影。
唐家亦来了人。
他们问唐钝卖地的事儿。
长流村田地广阔,耐不住家里人多,因此手里有几个钱的都想买,山地坡地贫瘠,价格便宜些,但唐钝家的田地肥沃,村里人抢着要,便是没钱的也想赊账买。
尤其是老唐家的人。
买田地的有外姓人,老唐家的眼红,便想攀交情,先赊账,以后慢慢还债。
赵氏跳得最高,“墩哥儿,你是读书人,要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字,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偏袒外人啊。”
众多人里,几个外姓人尴尬不已。
顾明瑞摸了摸鼻子,道,“都是同村的,何来偏袒之说,墩哥儿既是卖地,自然该讲究先来后到的原则,再不济也是有钱的最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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