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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径直走过来,对他说道:“有劳小郎君帮我写个状子。”
6、王二人不由一愣,就连谢暎自己都有些意外。
但他还是礼道:“郎君请坐。”又问,“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男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在他提的手上略略一顿,含笑道:“陶三郎。”
谢暎就照例开始询问:“陶郎君是要告什么案子?”
陶三郎道:“前日张氏破石强从我兄长那里买走了一万三千片砖瓦,价值十七千却只肯支钱米八贯,我家要将他告上公堂。”
谢暎点点头,开始写了起来。
他越写,越瞧着破石这个名字有点熟,想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什么,于是下一顿,抬眸朝陶三郎旁边的长随身上看了一眼。
谢暎不动声色地写完了状子。
“写好了。”他把东西递了过去,“一共六十文,承蒙惠顾。”
然而那陶三郎看了,却道:“行文是否太平淡了些?”
谢暎笑了笑,说道:“我资历尚浅,不如郎君还是请两位文师帮你写吧。”又礼貌地告辞道,“我家中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说完这话,就直接走出了书铺。
谢暎惦记着谢夫子回家的时辰,脚下加快了步伐,岂料身后也有人步履飞快,不消片刻就追上来拦住了他。
正是那位陶三郎身边的长随。
谢暎警惕地看着对方。
“小郎君请慢行,”那长随面色板正地道,“我家阿郎还有话要与你说。”
灯火浮影中,陶三郎不急不慢地从后头走了上来。
他手里还拿着谢暎先前写的那张状子,此时站定,他又随意瞥了一眼,然后淡笑道:“我看小郎君写的这手字,倒也不像是个喜欢半途而废之人。”
谢暎目光微凉地看着他,语气平淡地道:“陶郎君既不是真心要告状,又何必非要我认真写?您的事情是事情,难道别人的事情就不是事情?”
陶三郎听见这话,原本静深的目光中霎时透出了些许兴致,问道:“你如何知道我不是真心要告状?”
谢暎伸手往旁边人腰间一指:“这么大的‘破石’二字,不知是谁有眼疾。”
陶氏主仆顺着他的手看去:“……”
陶三郎面露无奈地道:“你今日怎么挂了这么个锦囊?”
长随红着耳朵道:“姐姐给绣的。”说着伸手把腰间锦囊给扯下来揣到了怀里。
谢暎面无表情地道:“我可以走了么?在下不及贵人闲暇,家里真的有事。”
陶三郎看了看他,浅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太有闲暇,今日回家正好路过,本打算随便吃点宵夜,不想恰好听见有人与老板娘谈起你,所以有些好奇,寻过来瞧瞧。”
谢暎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那个青衣娘子的事,于是有些疑惑地抬眸朝他看去。
但陶三郎也没有再多解释,只道:“令你心中不悦,是我冒昧了。”
谢暎看他一个大人倒是能放得下身段跟自己道歉,心火略平息了一些,说道:“无事,那我先告辞了。”
陶三郎没再留他。
谢暎急着往家赶,只好去抄近路,眼见着前方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巷口,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埋头扎了进去。
巷子里没有他想象中的杂吵喧闹,只是夜风里隐隐有丝竹弦乐声伴着香气与酒气混合的味道萦绕于四周,令人感到莫名的诡秘。
此时恰好斜前方有间妓馆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谢暎本能一惊,也不敢去细看走出来的人此时是怎样一番形容,只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他匆匆自门前走过,方多行了几步,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个充满了疑惑的声音道:“暎哥儿?”
谢暎一顿,倏然回头看去,下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
谢夫子见自己果然没有认错人,不由满脸愕然,举步朝他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自家小孙孙,问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谢暎下意识地涌起了些被抓包的窘迫。
结果谢夫子见状便想歪了,皱着眉头道:“莫不是蒋家那哥儿领着你来的?”边说边开始四处打望。
谢暎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烫红着脸忙解释道:“不是,我就是来抄个近路的!”
谢夫子半信半疑地道:“你若没来过怎么知道能抄近路?”
谢暎生怕引起误会,又急急道:“我早熟悉过地经了。”
“当真?”谢夫子还是有点怀疑,他顿了顿,微低了声音,语重心长地道,“其实你这个年纪对这些事生出好奇也是正常的,但接触得太早对你身体不好,而且待要应举的士子若迷上时时往风月之地跑,这心思难免就散了,如此多半应举无望,这些地方只能当作个消遣去处。”
谢暎的脸早就红透了。
“叔祖,您放心,我对这些地方没有什么兴,以后也不会接触的。”他也低着声音道,“但您年纪大了,也最好不要常来。”
谢夫子愣了愣,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被小孙儿给误会了,他不禁微窘。
平心而论,男人有几个不狎妓的?这满京城开的那么多妓馆就是证明。读书人更是喜欢可懂自己满腹篇章的解语花,就是那些士大夫饮个宴也有官妓作陪。这是风雅事,本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自己以前也来过,尤其年轻的时候受屡试不第的现实所困,就更喜欢来这些地方放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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