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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溱未动声色地应允下来,却依旧按兵不动。一则因为后殷态度依旧不明朗,他不过在等待一个后发制人的时机而已。不过对萧溱而言,更为重要的一个原因却是安州忽然兴起的流寇之乱,规模虽小,却让他不得不率先分出部分兵力镇压,故借此机会先平内乱。
然而为战之事,天时不可错过。此时乃冬末春初之际,于惯于湿暖气候的南周将士而言,此时发兵,行至后殷便是暮春仲夏时节,是最利于行军作战的。倘若延至夏秋出兵,北方冬季严寒,无疑会将南方将士的战斗力折损不少。
萧溱定然明白此理,若不能抓住这番时机,便又要再等上一载。然而纵此时叛乱已平,他却似乎依旧执意不愿率先发兵。只是在月余后后殷使臣一行来到南周之时,寻了个无足重轻的理由砍了那为首使臣的头颅,让剩下的数名随从将其连同隽玉的骨灰一并带回后殷。
此举一出,萧溱意欲挑起战争之心已是路人皆知,便纵是身在朝堂之上,也仿佛已能嗅得到硝烟之气。
我已有数月未曾上朝,亦未与萧溱谋面。终日只是在府中赏花观景,饮酒邀月,在旁人看来,恐真如富贵闲人一般。然而事实上我却无一刻不关注着南北局势,或听下人口口相谈,或与韩楼时有探讨,虽是这般执念着无法坐视不理,却终是不能亲自插手分毫。只能远远揣测着后殷之近况,徒然顾盼牵念。
暗自叹息。曾经一直坚信终有回后殷之意,然而此刻自己最急切地盼望为其贡献心力之时,却反而觉得那般念想愈是遥遥无期。萧溱一心以其霸占之欲将我禁锢,如今已是愈加变本加厉,无可妥协而且不计后果。然而于我,却真的甘愿弃置半生戎马生涯,在此耗尽余下半生?
扪心自问,却只能沉默。
自知在此种境况下,自己或许已是不可抑止地逐渐消沉下去。然而直至一日韩楼急急推门来到我房中,看着我面目里一派凝重。
“子翩,后殷向南周宣战了。”他盯着我,将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在我看来,这已是预料之中的事,故并未有太多惊讶之色。只是,便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自己曾经耳闻目见的征战之景,伴着低哑的马嘶,辽远的风声,忽地一并掠过脑海之中,历历如昨。
胸中一阵气血涌动。伸出手不自觉地握了握拳,五指之间却是充满着力道。
便在彼时,我忽然意识到,总有些东西是任时光如何也消磨不掉的。羁鸟旧林,池鱼故渊,所待的不过一个归返之机。于自身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子翩,你当如何?”许是见我沉吟许久,韩楼又缓缓开口道。
“和你心中所想,自是别无二致。”我抬眼看进他的眸子,许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本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俺类似月经周期性的blx又犯了已经仿佛能预见榜单成绩会扑得惨烈……可能这文就不具备热文体质吧叹息乃们愿意虎摸就虎摸下俺吧不愿意俺就慢慢自行治愈寻找激情好了……
第三十二回局外之身
建盛十二年五月,建盛帝向南周发布宣战书,力陈暄武帝萧溱数条罪状,其上既不可或缺地提到了逼死公主,挑起战火之责,也不失时机地将他数月前镇压流寇之事提出,说其压迫百姓,穷兵黩武。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可大可小之事,罗列起来,一并十条。
且不论这罪状不过为战争打一虚名而已,内容如何其实无足重轻。不过从宣战书中提到的内容来看,却不免暗自诧异于建盛帝对南周情形之了解,却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子翩,后殷早在先前已暗中将部队分别集结于海州、颍州、唐州三处,陆军二十万,水师十万,一共号称三十万大军。宣战书发出的第二日,三路人马便一齐进发,南下强攻。”
“兵分三路?”我听闻韩楼之言,着实有些诧异,“这号称三十万大军,一听便知乃是虚夸。以我之见,最多也不过同萧溱数量相当,二十万而已。却还要兵分三路,如此一来岂非分散了兵力?”
“我亦是觉得有些蹊跷。”韩楼闻言颔首,“南周北边的城池,历来固若金汤,易守难攻,若萧溱及时增兵驻守,除非别有奇策,否则不免让人忧心哪。”
“萧溱如何应对?”
“已召集众将谋划中,具体如何,尚不知晓。”
我闻言思量片刻,忽然想起什么,起身从立柜之中拿出一卷地图,摊开在桌上,对着淮水一带仔细端详了一番,喃喃道:“不过,若能强攻得手,却也不失为一条良策。”
“子翩,想不到你还留有这等东西。”耳边韩楼的声音微有诧异,顿了顿,又问道,“此话怎讲?”
我闻言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只随即伸手在地图上的三处指了指道:“后殷此举的目的,应是一举攻下楚、寿、光三州。西面,引光、寿之兵合为一体,夺取庐州便在情理之中。而东面若能拿下扬、润二州……”指尖沿着扬、寿、庐散州划出一道弧线,“到时建康便是三面受敌了。”
韩楼听闻,亦是弓身至地图便端详了片刻,却皱眉道:“既然子翩你能看出后殷之意图,我料皇上自然也是一样。此策虽好,只怕行之却难了。”
我目光再度落在地图之上,沉吟片刻道:“由此观之,后殷进攻之重心应是西面一线。我若是萧溱,便定会派重兵镇守庐州,守住建康的西大门。”顿了顿,将视线移至建康东侧,不由得微微敛眉,有几分自言自语道,“只是让我颇为在意的是,后殷并不善水战,为何此次竟派出十万大军走水路行军?莫非……”
“虽说是三路行军,若西路两军得以会合,说到底依旧不过水路两军而已,然而水军又明显处于弱势,这看来倒像是一计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我猛地抬起头来盯着韩楼看了许久,又很快将实现落回地图上,自顾自沉吟道,“若真是如此,这岂非和两年前的战略如出一辙?”
“此不过猜测而已,如此故技重施,着实不甚高明。”韩楼思索片刻,亦是淡淡道。
我看着地图,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人的模样,顿了顿,忽然站起身子笑道:“高望,此事……或许也不尽然。”
“此话怎讲?”
“阔别许久,我倒忘了一人。那人曾言,‘征战之事,唯有胜算大小之分,从无决胜之理。’”我低头目光扫过地图,挑了挑嘴角,“……此极险之策,纵观后殷,或许也只有他敢用了。”
“何人?”韩楼看了看我,目光中露出一丝疑色。
“宇文公表。”
韩楼闻言,面上神情忽然一滞,随即又笑道:“此人未曾听说,想是后起之辈罢。”
我察觉到他不太自然的神色,心下疑惑,却不便开口,便只是随口道:“倒也不是。他乃丞相宇文硕之长子,之前一直从事文墨之事,而其人对这战争谋略倒似颇有独到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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