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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觉说的时候满是憧憬,这话还是让荆沙感到了彻骨的悲凉。
觉也感到了荆沙的低靡,连忙道:“还没说去哪呢?”
荆沙犹豫道:“你行吗?要不,就在这坐一会吧?”
“那哪行?你别顾虑我,我是因为病情好转才回国的呀。”觉将面孔凑到荆沙面前,荆沙看他气色确实比以前好,摸了摸,说:“检验合格。出厂。”
两人去了游乐园。近正午的样子,天却阴了下来,微微的,有凉凉的雨意。园子里头没什么人。很多器械已经不使用了,只有旋转木马、摩天轮等有限几个项目还开着。
觉付够了钱,两人坐在摩天轮里避雨。装着他们俩的小箱子缓缓上升,又缓缓降落。仿佛无休无止。
觉握住荆沙的手,说:“我还有个梦想……”
荆沙笑道:“你梦想真多啊。”
觉捏捏荆沙的手,“这个梦想其实已经实现了,就是我想在死之前谈一场恋爱,体验一下真正地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沙沙,我很感谢你。”
荆沙擦擦眼泪,“你今天说很多怪话,我不要听。”
觉说:“沙沙,我不怕死,我怕的是你以后的孤单。也许开始是我自私……”
“你不要再说。求你——”
觉从荆沙的包里翻出纸张和笔,画下他和荆沙脚下缩小的城市。他写下字:好想永远陪伴沙沙在这个城市。
荆沙把脑袋歪到他怀里,痛哭流涕。那个时候,她多么希望死亡买一送一,让她跟着他一起离开尘世。爸爸她也不想了。她想不了那么多。她小小的心充满了悲哀。
晚上,他们回了酒店。因为疲惫,他们吃了点东西就相伴着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到了夜里。荆沙小心地把自己从觉的怀抱里抽出来,她撩开帘子,发现外边下雪了。夜色清白清白的。琼枝玉宇,世界成了童话。她撩着帘子就那么痴痴地看着。
他们没有将来,别说将来,这相待的片刻都是奢侈的。就算没有死神,大人们也迟早会横扫掉这一切。荆沙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不能体恤一下一个短暂生命的渴望?为什么不能够宽容一点,让生命的美冲淡死亡的冰凉。
回过头,觉还在沉睡,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的确是病入膏肓的症状。
她要他回去。她也不希望他这么奔波劳累,她只想光明正大探视他。为什么这很难?
“沙沙。”觉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轻悄下了床,自后抱住她。
“你看,下雪了,初雪。”荆沙指给他看。
“啊,真美。”觉亲她的侧脸。睡眠让他恢复了力量。
“我又冒出了一个梦想——”觉轻声说,“可以吗?我只是想看看你。”
荆沙顺从地躺到了床上。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她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包括胸衣,只留着一条底裤。
觉轻轻地吻她。
咬着她的耳垂,说,这是我的。
捏着她的鼻子,说,这是我的。
吮着她的舌尖,说,这是我的。
在她两根飞翔的锁骨上划拉着:这是我的。
舔着她清涩的乳,说,这也是我的。
还有肚脐,还有毛发,总之,她的一切都是他的。
在雪光中,荆沙的肌肤流转着一种晶莹的色泽。
“沙沙,你好美。可惜的是,我不能拥有你。”觉倒在她身边,平息着自己的欲望,“不过,我在尘世留下了我的东西,它们会一直陪着你。”
觉就是这样的,明明是荆沙自己的东西,他就有本事说的好像是他的馈赠。如果他跟舍一样健康,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女孩子。
他给荆沙一件件套上衣服,然后枕着荆沙的腿,说话。
说了什么,多年后,荆沙忘记了,但是初雪却以它的冰凉与美永久地定格在荆沙记忆里。后来,她看到一首诗,觉得用来形容这夜实在太确切不过。
我生命里的一天永远在下雪,
永远有一种忘却没法告诉世界。
那里,阳光感到与生俱来的寒冷,
初雪,忘却,相似的,茫无所知的美。
房门还是被粗暴地推开了。在很多张面孔中,荆沙认出了父亲。
父亲没有当众给她屈辱,他铁青着脸拎起她就往外拽。她看到觉扑出来了,但是被其他人牢牢按住。觉在叫着什么,人声氤氲,荆沙在无限惊恐中,知觉降到了冰点。
到了外边,寒冷扑面而来。荆沙结实地打了喷嚏,还来不及讨饶,就被父亲一脚踹中。她整个人踉跄地向后仰去,头部撞到了酒店门口的廊柱上,在意识沉入黑暗前,她似听到舍的呼号:沙沙姐!
暗稠的血,迅速涌满了洁白的雪地,就像礼花盛开后遍地的残屑。这是舍难以磨灭的记忆。这是舍的不能承受之重。
荆沙最终没有赶上高考,她也没再复读。父亲在深湛的自责与失落中,以加速度衰老,最后死于抑郁。
荆沙卖了房子,租了店面,做起了生意。过得不坏。但心灵并没有想要的平静。也许是那段记忆太冰凉太惨烈,搞到余生都成了陪衬。
事后,她知道,她的父亲通过小白的渠道找到了端木家,而后,在觉的母亲的施压下,舍带着他们去了酒店。尊严的失去,让父亲失控。
荆沙不怨父亲。她只恨自己。既没有成全父亲的心愿,也没有处理好爱情。
昏迷的时候,舍一次次来看她。他说,沙沙姐,你要醒来啊,你不要让我一辈子不原谅自己。
沙沙姐,我要向你忏悔,我可以不说,但我说了,不是压力,是因为我嫉妒。我突然不能承受你爱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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