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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乾隆皇帝曾六下江南,对西湖尤其喜爱,当时的杭州官员为了奉承他,特意在西湖岸边建了一所造办处,专门生产御驾龙船画舫,曾经盛极一时。不过随着朝廷没落政府当权取而代之,造办处也早已凋零没落。西湖早年也曾设有画舫游湖,不过因为船体太大,每次都坐不满人,船主觉得不划算,逐渐就被乌篷船代替了。
就是杭州当地人也许久不曾在西湖湖面上见到过画舫了。
尤其是一座雕梁画栋漆面崭新的画舫,一看就是新建成的。此刻画舫倒映在清澈的湖面上,湖水被映衬得摇曳生姿。再配上远远传来的琵琶之声,夏日的暖风中仿佛多了几许婀娜之姿。
唐学茹万分惊奇地说道,“谁家如此大的手笔居然建了这么一条画舫,可得用不少钱吧?”
唐学荛原本并没有在意,他又刚好坐在边上,听了妹妹的话探出头去看了一眼,表情瞬间变得震惊不已。只见那艘画舫起了两层,上面一层建了两个八角凉亭,红柱黄盖,气势恢宏。船的四角各站着两名身姿笔挺的小厮,清一色的灰布短褂,身高相等各个背手而立,显得整齐无比。主舱通透宽敞,窗棱上罩着白纱,只能影影倬倬看到里面几个人影。
唐学荛仔细看了半晌,终于现画舫船头插着一面旗子,上面印着一个三角,里面框着一个‘江’字。他这才反应过来,沉吟着说道,“好像是三江商会的船……”
“三江商会?”唐学茹闻声又多看了几眼,“就是每年端午赛龙舟都能得第一的那个吗?”
“没错。”唐学荛点了点头,“我看到商会的旗子了,看来这画舫也是他们家打造的。”三江商会早在清朝末年便成立了,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联合杭州本地的商户,一起度过最为动荡的艰难时期。那时的商会会长也是由各个店铺的掌柜票选,票多者人得。每一任会长不但恪尽职守,更是努力为各家商户争取利益,正是因此三江商会早年间很是兴盛红火了一阵,不过随着时代更迭,商会的味道也慢慢变了。就比如现在的商会会长是江家的族长,他不但用手段笼络住了杭州几个势力较大的家族,更是一人连任了几届会长,票选什么的早就弃用了。许多小一些的商铺都被三江商会以各种理由踢了出来,像是唐家这种买卖更是不入人家的眼。听说三江商会还网络了许多闲帮,一旦谁家的生意妨碍到了商会,这些闲帮就会找理由去闹事,甚至还会砸店打人,非常地不像话。杭州当地的保安团团长平日和三江商会的江会长称兄道弟,就算有人告到他那里也不顶事,反倒是自己还会遭受江家的报复。如今杭州城的商户背地里都说三江商会已经彻底成老江家的私有财产了,哪还有半点儿当初设立商会为商户谋福利的初衷?
因此三江商会的口碑非常不好,小一些的商户见到江家的人都会绕道走,这也使得江家人以为人人惧怕自己,行事更是无恐无惧,俨然成了山大王的感觉。
小十四感兴趣地凑过去往外看,艄公听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笑着道,“没错,那的确是三江商会造的画舫,听说是高价定制的,前些天才刚刚下水,我们都围过去看热闹,江家的大公子还特意来看了看。你们可别说,那位大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心肠也好,还赏赐了我们不少的钱。”
白蓉萱和张芸娘始终稳稳坐在舱席中一动不动。
白蓉萱上一世她听说过很多江家的事情,听说江家这一代只有两个儿子,而且年纪差了不少岁。江家大公子行事还算稳妥,只是那位二少爷异常的荒唐。平日里不务正业,只知道抱着个蟋蟀罐招猫逗狗,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就恬不知耻地跟过去,有一次甚至差点儿惹到一个浙系军阀的姨太太,要不是江老爷花了一大笔钱运作,江家二少爷的一双手就要给人剁去了。
因此她对江家的人都没什么好感,听说跟三江商会有关系更是毫无兴趣。
不过白蓉萱倒是好奇张芸娘为什么也不为所动,她转头向张芸娘望过去,现她也正打量着自己,四目相对,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读懂了对方的用意,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张芸娘偷偷在白蓉萱的耳边道,“我哥哥在家里常常说三江商会藏污纳垢,只要有钱不管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都能入会,那些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却因为没钱而被拒之门外。商会早已不是当年的商会了,早晚是要出事情的。”
白蓉萱觉得这位未来的姐夫眼光果然独到,见微知着,难怪他将来能振兴家业,把生意做得那样大。
张芸娘继续道,“前几年三江商会还派人找过我父亲和哥哥,邀请张家入会,我父亲倒是有些心动,却被我哥哥严词拒绝了。三江商会后来又找了两次,每次都被我哥哥以各种借口搪塞过去了,估计他们也看出我哥哥不识抬举,之后就不怎么来了。那时候我哥哥还很担心,唯恐三江商会在背后给我们家使绊子,不过后来现完全是他杞人忧天了。三江商会跟我们没把我们家放在眼里,更别提使手段了。”
两个人偷偷低声笑了起来。
还在观察画舫的几人没有留神她俩的对话,唐学茹甚至一脸好奇地问道,“哥,你说三江商会弄一艘画舫做什么,难道是要在西湖上做生意嘛?”
唐学荛也不明白,十分费解。
倒是艄公闻声笑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三江商会哪瞧得上我们这点儿微末的买卖呀,听江家的下人说这画舫是为了招待一位从上海来的贵客专门定制的,为了赶时间会里还付了双倍的定金,就为了正日子不出差错。那天画舫初下水的时候,有些地方的漆面还没干呢。”
“什么客人这么了不起?”唐学荛向他打听起来,“从上海来的?”
他提到上海时,有意无意地看了白蓉萱一眼。
白蓉萱也抬起头,神经专注地望着艄公。
艄公摇头道,“这我哪里知道,不过今天一大早商会就来了不少人,把西湖边都清理干净了,后来又来了一伙人,各个都贵不可言。我躲在人群后面看热闹,就见到江家的大少爷、二少爷和李家的大少爷、马家的大少爷、二少爷拥簇着三位年轻贵公子上了船。他们还请来了玉春坊的姑娘来弹奏琵琶,一看那三个贵公子就是从上海来的客人。”
白蓉萱一听到上海两个字眼,神经就立刻紧绷了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张芸娘看出她情绪的转变,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她。
唐学荛微笑着和艄公说道,“您知道从上海来的是什么人吗?”
“咱们哪能知道那么透彻?”艄公一边摇桨一边继续道,“不过你什么时候见过江家大少爷弯过腰?这一次我见他对那三位贵公子点头哈腰,态度恭敬得不得了,一看那三位就是了不得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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