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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连自己儿子都懒得管,直接丢给他负责了吗?王离头疼地往四周看看,期望可以求救一下。但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加快了速度,没人肯帮忙。正在王离想抓狂,不顾胡亥的意愿抓着他的手往车厢里丢的时候,胡亥忽然笑了起来。&ldo;王离,我昨夜看到你在我父皇的车厢前鬼鬼祟祟地出现过。&rdo;胡亥仰起脸,白皙漂亮的脸上挂着的是无辜的笑容,可嘴里吐出的话却带着冰冷的威胁。王离被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里抱着的胡亥摔下去。他昨晚是去始皇的马车换那枚锡当卢的!跟负责车马的太仆都打好招呼了!只是没亲自跟始皇说而已!毕竟这种小事也没必要惊扰他老人家不是吗?虽然说天子六驾,但为了混淆视线,所有车驾都是四匹马,连始皇都是凭心情来决定今天坐哪驾车,他只是随便换了始皇马车之中的一匹马的当卢而已。而且因为当卢都是银制的,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锡当卢的不同。就在王离琢磨着怎么辩解的时候,胡亥清脆的童音继续在他耳边响起:&ldo;你想让我跟我父皇说吗?他可是很多疑的。&rdo;王离一抹额上的细汗,心想这小祖宗算是赖上他了。总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在这里纠缠就不上路了,今天一定要到阳武县,行程可不能耽误了。王离重新把胡亥放回到地面,让负责车马的仆射驾驶着本来属于胡亥的空车赶紧跟上始皇的车驾,而自己则去找来了一匹年幼温驯的母马,扶着这难缠的小公子坐了上去,自己就在前面亲自牵着这匹母马领路。听着这小公子抱怨不能骑高头大马,王离抽了抽唇角,低头充耳不闻。他倒不觉得给小公子牵马有什么折辱的,只是觉得这样的人生未免也太过无趣,怎及刀光剑影的战场快意?王离暗暗在心底决定,这次出巡之后回咸阳,一定要申请去戍边。即使当个小兵也甘愿!连绵的车队缓慢地驶进博浪沙,路边开始聚集了一些百姓,早就有中尉的静室令去驱逐百姓停留在离车队的安全距离之外,在前方鸣锣开道。王离一路牵着胡亥所坐的小母马,速度并不快,只是保持跟在车队的中后部而已。周遭鸦雀无声,始皇的威名与整齐的仪仗队伍,让所有围观的百姓都心怀敬畏,跪伏在地,并且深深地把头低下去。看着这与平时出巡时别无二致的景象,王离却无端感到有种说不出的不安。他归咎于平时他都是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俯视四周,现在是站在地面上,视线受阻,所以才会有种不能大局在握的忐忑感。正琢磨着是不是换个人来给小公子胡亥牵马,王离就听到前方传来了惊叫声。一抬头,就看到了一把巨大的铁锤平地之间骤然飞起,风驰电掣般准确地击中了一驾马车,车驾前的四匹马惨嘶,车厢在轰隆声中变为碎片。一下子场面遽(jù)乱,从战场中厮杀过的王离也只不过是惊愕了片刻,便回过了神。见周围一片混乱,他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翻身骑上了小公子胡亥坐的母马,策马奔驰到了现场,简洁有力地指挥着慌乱的士兵捉拿罪犯,清理现场,救助伤者,安抚百姓,彻查同谋……跟随始皇左右的士兵们也都是训练有素的,只是因为这种势大力沉的刺杀还是头一次遇到,所以初时才有些慌乱,但也都下意识地按照王离的吩咐去做,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冷静,迅速控制住了现场,也抓到了投掷大铁锤的刺客。不过据围观者的情报,还有个同谋者和他一起,却是怎么都搜查不到。幸好还有人的官职比王离高,此时已经滚到始皇的车驾前请罪去了,王离只要负责好现场不要再发生什么乱子就好。等他排查了一遍之后,才发现坐在他前面的小公子胡亥身上的衣服全都被冷汗所浸湿。&ldo;小公子,臣扶您去换身衣服可好?&rdo;王离觉得自己方才真是疏忽了,小公子才十二岁,就让他直面这样惨烈的画面,实在是不好。不过当时那种情况,让他把胡亥交给其他人更是不放心,索性就一直带着了。胡亥的小身体颤抖了许久,像是终于找回来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地出声问道:&ldo;这驾马车,是空的。&rdo;王离一怔,才反应过来胡亥的意思,顿时浑身发冷。这驾马车本应该是胡亥所乘坐的,若是今天他没有闹着非要骑马,那么现在惨死铁锤之下的,肯定就是他了。他低下头,却因为姿势的原因,根本看不清胡亥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小手紧紧地攥着,可怜兮兮地战栗着。王离也觉得有些后怕,挥手招来一旁等候已久的内侍,他还记得这个伺候小公子的人好像叫孙朔。王离先翻身下马,把满身是汗的胡亥从马上抱了下来,吩咐孙朔带着他去换件衣服好好休息一下,自己则走到那驾被铁锤砸到的马车边上。铁锤的准头很厉害,车厢已经成了碎片,但坐在前面驾车的仆射却只是跌落在地,伤了腿脚而已。但有匹马在慌乱中跌折了后腿,被其他的马匹踩踏致死。王离站在那匹马的尸体边上,静静地呆立了许久,直到有人要清理现场的时候,才低下身,把那匹马额前已经扭曲变形的当卢摘了下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枚锡当卢,他昨晚刚刚为这匹马带上。阴阳燧※公元前214年※盛夏时分,烈日当空,照得宫殿上的瓦片都发亮发烫。树上旳鸣蝉全都被内侍小心地用蛛网粘住捉走了,高泉宫中寂静无声。就连从山坡上潺潺流下的泉水也因季节的原因,淅淅沥沥地汇聚成小股水流,沿着竹管导流,灌入新挖的一处小池塘。这处池塘的一边,随意地摆放着一些形状古怪的山石,还有些都已经长满了青苔。池塘中所植的荷花正在水面静静绽放,碧绿的莲叶漂在池面上,偶尔随着微风滚落一两滴晶莹的露珠。间或还有些鲤鱼浮上来换气,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在池塘的当中,有一座雅致的亭台。从之前的偏殿门口的那座石桥,便可到达池水中央的亭台。这处亭台并没有高出池面太多,坐在其中,就像是坐在水中央,被那些所植的荷花包围。亭台四面开放,只是用缃色的帷幔垂下围住,待有微风吹过,帷幔柔柔地荡起,影影绰绰可以看到有两名青年男子正坐在其中。身穿苍色襌衣的男子正坐在凉爽的玉席上,靠着凭几,翻看着手中的书简。而在他对面,那穿着黛绿色长袍的青年正摆弄着手中的小鼎,神情专注。这尊小鼎通体青色,间或有些许白点或者金砂闪烁其中,竟是通体用青金石所打造而成。&ldo;实田制已在各郡实施,效果极佳,百越三郡竟也要如此施行,难也。&rdo;扶苏轻点手中条陈,淡淡的说道。实田制是两年前发布的律令,实际叫&ldo;使黔首自实田&rdo;。黔首是指平民百姓,此项律令即所有地主和农民,按照当时实际占有的田数,向朝廷呈报。所报内容经过审查核实,并统一评定土地的优良劣,推断出大概产量,计算应纳税额,登记入册,此后便按照登记数征收地税。此项律令发布之后,大秦的税收又翻了好几番。毕竟谁都想要占据更多的土地,而相应的就要交更多的税给朝廷。这实际上就是土地登记而已,至于那些地主私下为了多霸占土地做了什么手脚,只要不过分,朝廷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农民的生命之所以轻贱如草芥的根本原因是朝廷的纵容吗?)所以尝到了甜头的朝廷,便想把这个律令推行至刚刚平定的岭南。自两个月前灵渠建成了之后,始皇一统岭南,建了桂林郡、象郡和南海郡。绿袍青年也不赞同这个想法,微一沉吟便道:&ldo;毕竟是蛮荒之地,大局初定。且百越三郡,多为密林,恐此地并不以耕种为主,还需多加考虑。&rdo;扶苏拧了一下浓眉,知道自家侍读说的是正理。岭南多的是蛮荒民族,连语言都尚且不通,管理都是问题,更遑论交税了。扶苏用手中的竹简敲了敲面前的案几,长叹了口气:&ldo;多此一举。&rdo;绿袍青年对此等报怨之语,已经习以为常,径自摆弄着身周的瓶瓶罐罐。自从一统六国之后,自封为始皇的秦王更是把天下所见之地都归为自己的领土。南至百越,北至匈奴,都视为囊中之物。可光百越之地,就耗费了七年时间,前前后后将近出动了一百万大军。还有修建灵渠的耗用,这百万大军的粮草,何时才能从贫瘠的百越收回来?百越和匈奴还不一样,匈奴有可能会进犯中原,可百越的蛮族却无此实力,真不知始皇为何会如此固执己见。即使是私下独处,绿袍青年也知道谨言慎行,对始皇的腹诽也深藏心中,并没有附和自家大公子的评语。他从旁边的瓶瓶罐罐中拣出一些,往青金鼎中依次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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