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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七那种风流才子程凤台知道得很清楚,八成是在法国眠花宿柳,被洋妞儿绊住脚了。要不然北平哪儿就没有个梵阿玲了,还用专程跑法国,一待就待一年?只有商细蕊那么好骗,信他那套鬼话。
“你去封信,杜七就回来了?”
商细蕊说:“不知道。我就是催催他。二爷来!”他拿出一张纸片,上面是杜七在法国的地址,都是洋文,商细蕊描这些字母可费劲了,“二爷来帮我抄一下地址。”
程凤台握了握毛笔,感觉十分不对劲,笑道:“二爷可使不来这个。”说着从怀里摸出钢笔,在信封上抄下两行花体字,他的洋文写得比汉字漂亮多了。
“法国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都往那里跑,去了就不回来,戏本子都不写了。”商细蕊有一种自我为主的毛病,觉得天下除了他的戏是正经事,是有趣的,是事业,别的都是可有可无的玩乐。因此对杜七的乐不思蜀很想不通。
程凤台划一根火柴点根烟,道:“我十二岁那年,我父亲带我和姐姐去英法走了一圈。法国好啊!女人特别好,香喷喷的,又白又壮,见了人就搂过来亲个嘴儿。你那个杜七,呵呵……”
商细蕊沉下脸来,不知道是听程凤台谈女人而不高兴,还是听程凤台诽谤杜七而不高兴,一把抽走了信封,似怒还怨地道:“二爷,你又在胡说了!”他一面往卧房走,程凤台一路跟着进去,往商细蕊床上仰面一躺。商细蕊的床帐子里挂着他们逛天桥时买的两个京戏大花脸面具,色彩斑斓拧眉瞪眼的,乍一看很有点吓人,像异族用来避邪的脸谱,只有商细蕊瞧着亲切。
“商老板,下午同您告个假。我和人约了吃饭。”
商细蕊随口问道:“哦。和谁吃啊?”
程凤台说:“你过来我告诉你。”
他总用这个法子来骗商细蕊,商细蕊总也上当。等人走近了,程凤台一拉胳膊把商细蕊压到床上亲嘴。商细蕊很顺从地闭上眼张开嘴,让程凤台的舌头在他口里侵略一番,他也会很小心地含住了轻轻咂一咂。他们现在就做到这样而已,因为程凤台的大腿抵在商细蕊两腿之间,感觉那里还是软软的垂着,一点儿没有动性的样子。商细蕊或者是根本就不想,亲完了嘴,一双大眼睛还清亮亮的不沾情欲,就是呼吸有点乱。程凤台的相好,全是些淫娃艳妇,不用他开口,早就衣服脱了贴上来了,就没有商细蕊这个不知人事的款式。何况被商细蕊纯洁无暇地看着,程凤台也没劲儿了。
程凤台从商细蕊身上翻下来,与他并排躺着:“商老板,我和你说,你不能生气啊。”
“恩。我不生气。”
程凤台再三斟酌,还是决定说实话,因为假话倘若不巧被撞破,后果是很可怕的:“我和常之新范涟呢,三五不时要聚一聚说说话的。”
商细蕊显得很平静的样子:“哦。那肠子新和你说了点什么,你回来要告诉我啊!”
程凤台道:“你要听些什么?”
“什么都要听!”
程凤台一叹:“你到现在还惦记着他俩呢?这是有多执着。”
一提到那二位,商细蕊立刻呲出獠牙,捶床摔枕头,挤着牙缝说:“谁惦记他们,那对贱人!我就是八卦八卦不行啊!”
程凤台笑道:“那你白费劲。常之新和范涟才是知心好友,我就是一磕牙扯淡的。他学法律出身的人,讲话滴水不漏,你还指望从他嘴里吐出点什么八卦来吗?”
商细蕊一骨碌爬起来:“扯淡你还去!你宁可和他俩扯淡也不要和我听戏!”
程凤台和商细蕊在一起,就是饱死耳朵,饿死鸡巴,悠悠道:“听啊!戏不是晚上才开始吗?晚上我准回来,来接你,还给你买蛋糕好吧?”
商细蕊郁闷着脸,还是有点不痛快。
程凤台和他两个舅子的聚会,常之新迟到了,而范涟来早了。范涟和他们两个从不见外,干等无趣,叫了一个抱琵琶唱曲儿的姑娘到雅间来逍遥。程凤台进去的时候,那是拉着小手也拉上了,膝盖也坐上了,两人正在用同一只酒杯你来我往地喝酒,耳鬓厮磨的。
程凤台装模作样往外退:“哟,在忙啊?打搅打搅。”
范涟很败兴地喝尽了杯里的酒:“到了就进来吧!哎,真会挑时候……”
唱曲的姑娘经事多了,从范涟膝盖上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抱起琵琶从程凤台身边挨得很近地擦身而过,留下一缕幽香。
程凤台目光追随了她好久,笑道:“舅子,不错嘛!很会给自己找娱乐。这么一小会儿时候都不放过。”
范涟向他摇摇手:“姐夫你是了解我的,我喜欢被动。小姑娘看我少年英俊,投怀送抱。我不能推开她的。”
程凤台搓掉果仁的衣子丢进嘴里,貌似正色地继续扯淡道:“是的。我是了解你的,你最不懂拒绝姑娘好意了。你心软,心善,心眼儿好。”
范涟点头,给他斟一杯酒:“姐夫你真真的是了解我。我就这一个缺点,心软,不能拒绝姑娘,怕姑娘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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