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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偷眼去看王真人,心里也盼着他能听闻到自己心声,给出解答,双眼望去时,王真人双眸也正看来,眸色淡淡,似是对她所思所想一无所觉,只是唇角微扬,阮慈便知他这也不过是装的,实则自己心中的困惑,令他颇觉有趣,而王真人现下恐怕是不会给她半点启示的。
阮慈哼了一声,又往一旁挪了一点儿,松开手以示自己的恼怒,板着脸道,“便是没有小礼大义,那也是弟子似师父,都是恩师的言传身教。”
两人逗了几句闷子,阮慈终究也不可能真个甩手就走,修行中还有许多疑惑要请教王真人,王真人此时也是悉心指点,并无半点不耐。两人一心沉浸道法之中,稍有空闲,又议论门内大势,乃至天下局势之变,阮慈许多疑惑,在王真人教导之下也是迎刃而解,只是对自己道韵依旧一无所知,也不知如何修炼,按王真人所说,“琅嬛周天所有洞天真人,补完道基时都未能凝练道韵为阶,因此这一层我什么都无法教你,你也什么都不可问我。”
阮慈有满腹的话想问,便是王真人不曾凝练道韵为阶,以他见识,总是高过自己,两人一同推演,也胜过她一人摸索,却又被这一句全噎了回去,心中暗道,“怎会没有一个凝练道韵为阶,这样如何合道?难道携带两种道韵的修士,便不可合道么?不是吧,那这样周天万界之中,可合道的修士岂不是要少了一大半?而且这般说来,洞天岂不是就是这些修士的修行终点了?那登上洞天以后,岂不便是要道心动摇破灭?横竖都无法合道,还修行什么呢?”
这想法当然颇为偏激,不过也有些道理,阮慈情知此事必有隐情,心中暗道,“只怕琅嬛周天又是特殊的一个,也不知这特殊到底是因为涅槃道祖,还是因为洞阳道祖,谢姐姐要破出洞天,又和这特殊有什么关系。我入道以来,所见所闻,总感觉谜团处处,眼中所见,只怕十成里九成都有隐情,仿佛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下,有许多人知道真相,却又心照不宣,一同掩盖,这……该要何时才能知晓真相呢?知道的人,为什么又都在掩盖呢?”
在她心里,谢燕还应当是知道真相的,因此阮慈推定,最晚也是元婴便可解密,她自己便是最特殊的金丹修士,而王真人还什么都不曾告诉她,可见金丹修士并不被列为知情之列,但如徐少微、种十六等辈,是否会是例外?
此时再回想种十六招揽阮容时的说话,便更觉意味深长、余韵无穷,也不知太微门想要一统周天,是否和此事有关,王盼盼所说‘会来不及’,是否也是指的这个秘密,更不知王真人那几个徒弟被裹挟叛门时,是什么修为,若也是金丹,那可见金丹修士已可以承受秘密,只是因为许多别的原因,不被告知。
她思绪如此嘈杂,也不曾特别对王真人设防,王真人竟也毫无回应,阮慈便知道这秘密多半是有,只是此时他不会说,先放下此事,又请王真人将《太上感应篇》传授,王真人道,“这功法要传给你也并无不可,以你禀赋若修不得,天下间也无人能修感应功法了。只是感应法十分耗费心力,恐怕要耽误功行,尤其是你,且不说那后三个孔隙,我观你金丹如日,庞大无匹,所需灵炁也是惊人数量,此时你已结丹,又要去比元山收取东华残余,或者还要往宝云海一行,这许多杂事侵扰,还要再修感应功法,你心中觉得可以兼顾么?”
随着阮慈修行步步精深,他也不再事事为阮慈做主,多是任她选择。阮慈心中却是拿定了自己将来必有用处,不可能困于金丹境中,且她如今尚且不知自己第十二阶道基到底融入了什么道祖,心道,“若是修了感应法,说不定可以感应到那十二阶的道种,也是降伏东华剑的第一步。”
想要驾驭生之道韵,自然要壮大己身道韵,又或者是了解其中相生相克的关系,否则一味使出蛮力,恐怕不能奏效。她一向任性而为,既然心中有意,便点头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王真人便也没有二话,将功法付予,道,“此功法常人连入门都是难以办到,但对你却是一蹴而就,不过感应法难以精通,对神念犹有要求,便是以你此时神念,要自如运使也是不易,我本要赐你些法器,但你修为进境太速,如今也用不上了,便把昔日惯使的旧宝赠你。”
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一枚玉佩,放到阮慈手心,道,“此佩名为九霄同心佩,颇有些妙用,一来可以将神识九转增幅,又将感应九九归一,理顺思绪、宁静心湖,最是有用,也可放出丝线,在气势场中结出网络,捕捉敌踪。再有些别的用处,只等你自己摸索了,法宝便是这般,你要自己去使,它才心服,越有灵性的法宝,越能揣测主人脾性,落在不同人手中,用处也是不同。”
这还是王真人第一次亲手赐宝,阮慈自是欢喜,将玉佩捏在手中,喜孜孜把玩个不住,咦了一声,又道,“这玉佩可以拆成两个呢?”
王真人道,“是了,名为同心佩,也可供道侣各执一半,只要在琅嬛周天之中,便是远隔洲陆,也能互相牵连交谈、彼此定位,不过威能也会因此减半,而且两人神识都要足够驱使才行,否则距离越远,所需神识越多,也是无用。但若是神识足够,那不用这同心佩也能互相感应,我觉得此用很是鸡肋,从未拆开,不料才到你手上,便被你拆成了两个。”
阮慈将两半玉佩拿在手里,渡入法力,轻而易举便将玉佩炼化,她将其中一半拿给王真人,自己走到屋角,对着另一半念道,“师父好穷呀。”
说完了又笑道,“哎呀,我傻了,该是恩师说话,我瞧瞧能不能听见才对。”
装模作样,轻击了一下额头,仿佛在自嘲笨拙,并非故意说出这话,王真人睨她一眼,究竟也将玉佩贴到薄唇上,微红唇瓣无声翕动几下,阮慈侧耳细听,果然玉佩之中传出那熟悉声线,道,“我看你是真想去守紫翠崖了。”
紫翠崖是紫虚天中最是荒芜险恶的所在,囚禁的都是些凶兽罪徒,阮慈不由大笑,从王真人手中取回玉佩,又合成一个,拈在手中左看右看,喜爱非常,满意道,“我要把这玉佩留给天录,这样我下回出门,便是带不了他,也可时时和他说些闲话,免得他一人在真人身畔,也是无聊。”
王真人不予置评,又道,“天命云子遮掩气机,你那族姐又为你分担劫力,她是你替身,将许多因果担去,代你之危、承你之运,此中玄妙,并非人人都能看破,到底还未曾拔剑,你去各处拜访时,不要说走了嘴。”
阮慈这才知道阮容这替身竟还没有做完,连劫雷都有她的份,不由大惊,明知阮容必定没有性命之忧,但也十分挂心,忙起身告辞出来,预备去各处探访一番,又思及何僮失踪一事,只怕着落在吕黄宁身上处置,还有王盼盼、天录都未探望,竟是分身无术,思来想去,遣了个侍女去七星小筑,自己还是先去吕黄宁那里,也要将自己的势力好生梳理一番。
第178章步步行重
虽说修道中人,并不拘泥俗礼,但人情世故,任是洞天真人也不在其外,阮慈闭关期间,捉月崖全是吕黄宁照拂,此时结丹之后,也该先往师兄处拜会走动一番,却不可急匆匆出了洞天,去七星小筑找阮容说话。因此虽然惦记姐姐,却也还要先去吕黄宁那里打个转,还有一点,便是阮容多数是在闭关之中,而吕黄宁却常有化身在洞府之中,处置紫虚天大小诸事。
果然,吕黄宁洞府中川流不息,全是来领取宝材的执事,天录手里拿了一根玉简,站在下首正和他平账,秦凤羽坐在一旁,满脸肃穆地凝视着棋盘,手里一枚棋子,半日都没有点下去。吕黄宁手里也拈了一枚,因偏头和天录说话,袍袖拂动间,倒有几个棋子被拂乱了位置。
秦凤羽并不做声,只把棋子复原,阮慈一边走近一边远远看去,比从前不知要清楚了多少,将秦凤羽动作看得分明——她借执子机会,偷偷从棋盘上提了吕黄宁几子。
这对师徒这样你来我往,倒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公平,阮慈隔远看去,不由笑了起来,心中大感有趣,也不点破,只是上前笑道,“天录,三百年不见,你怎么更加能干起来了?”
天录见到阮慈来了,手中玉简一撒,直冲了过来,阮慈在空中一个闪身,已到了数百丈之外,笑道,“撞不着我!”
话音未落,天录在空中移形换位,直接在她身前出现,就要一头撞上阮慈肩膀,间不容发之际,阮慈稍稍一让,在空中遁逃起来,身形快到只有残影,在那气势场中也是飘渺不定、难以捉摸。天录跟在身后,不由得晕头转向,便是以轻捷著称的灵鹿之身,也是毫无头绪,连才刚结丹的阮慈都无法捉到。
正是立在云头,想要埋怨时,阮慈身形在他身前闪现,主动用肩头轻轻撞了天录一下,天录不由伸出双手,抓着头顶发髻,对阮慈傻笑道,“慈小姐,慈小姐也更厉害了。”
他双目亮晶晶的,小嘴咧着,似乎怎么都藏不住笑意,显然再见阮慈,心中极是欢喜,阮慈将他挽住,和他一道回到吕黄宁面前,笑着行礼道,“师兄,许久不见了。”
两人礼毕,秦凤羽也前来参见,之后才大声鼓掌叫好,笑道,“小师叔好身法,我们一会也来玩玩这个,岂不是比下棋要好得多?”
这师徒二人分明没落一子,只在观战,但棋盘之上,棋子分布又和阮慈刚才所见不同,气势场中,还有些争斗余痕,显然刚才乘着阮慈两人玩闹时,又是各出手段、大显神通。阮慈一向以为吕黄宁是最正经的人,今日才知道原来他私下也是这般趣致,不免笑道,“我是粗人,只晓得这些,旁人下棋,棋子总是越来越多,你们这棋,却是越下越少,我确实玩不来。”
秦凤羽大笑道,“师父是老赖了,在同境界中敌不过我,便总是耍些盘外招,小师叔你要下,我们只拼心力,可不许带气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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