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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去过后,也平静了。人生是不能假如的,而这就是她的人生。
雨刷在前面玻璃上机械扫荡着。舍静静地说,沙沙姐,我一直想补偿你。
他能补偿什么?曾经的岁月早就远远地去了。但她并没那么尖刻,只说,“你是觉得我缺什么吗?”
他望向她,直直地,板板地,还跟以前一样,执拗,压抑,让她心生恻隐又忍不住怨恨自己。
“沙沙姐,我知道你需要的东西永远不可能补偿,我只能尽我的力气让你的生活更加顺遂些,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一笔资金,你可以把你的生意扩大;如果你想读书,我可以把你弄出国;如果你想进公司尝一下上班族的滋味,你可以去我家的企业……”
“这些我都不需要。”
“但是,哥哥,要是知道你一直这么孤独的生活会难过的。”舍顿了片刻,说,“他走的时候,拉住我的手,说,我恨我再见不到沙沙……”
“别说。”荆沙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舍递给她纸巾,她捂住嘴巴,尽量不出声,尽量把那些哀怜收回去,尽量让自己把过去消化掉。那已经是记忆了,不是吗?虽然很多个夜里,她都会见到他。她一年一年老了,但他还是20岁的少年,那么调皮,那么狡黠,会逗得她一会哭一会笑。
“我收藏了你一些东西,你还记得那条白羽绒服吗?一直陪伴哥哥到最后。哥哥把它放在身旁,会贴着她睡觉,后来火化给了他。哥哥躺在床上的时候,你昏迷在医院里,算起来,你醒来的时候正是哥哥离去的时候。沙沙姐,有时候想起这一点,我会非常害怕。也许冥冥中真有什么在安排。我也想,在你们共同昏迷的那段时间,是在一起的吧。”
或许是,或许他们还作了什么约定,以至于现在她都很难接受他离去的事实。她沉默着。雨越下越大。舍又启动了车,绕过她的旧舍,她打工过的餐馆,他们一起闲逛过的小公园,当然那边已经物非人也非了。连记忆都留不下。他们在白茫茫雨中穿梭来去,好像一个鬼魂。
舍拿过风衣挡着她进楼道,而后堂而皇之进了她家。他衣服湿了,她拿干毛巾给他。他眸子潮亮,在昏黄的灯下仿佛凝聚着深情。她不敢多看,很怕会情不自禁地将他当成是觉。觉长到他这般年纪,也会是这样吗?他们兄弟俩当初有一样□的鼻梁,和同样花哨的眼睛。她曾经对觉说,你呀你,看整个世界都是色眯眯的。
荆沙躲去厨房,拉开冰箱,蔬菜只剩了油菜,冷冻室里残存几块排骨。她想起抽屉里还有一包米粉,决定给他做瘪子团。那是妈妈老家那边的吃法,将骨头熬成浓汤,下团子和油菜即可。
那顿饭,9点才吃上,他已经饿得不行,将锅底几乎全部打发了。
她看着他吃饭,居然有一种满足,居然还想,觉要是还在,估计也会吃得这么饕餮吧。她应该已经嫁了他,每天挖空心思,想着怎么做好吃的给他。她真的好想好想给他做一餐饭啊。
塌陷在幻想中的时候,电突然灭了。
起初还都说着话,“是停电吗?还是跳闸?家里有手电吗?……”后来都不说了,就这么悄悄地隐藏在黑暗中。
很久很久,隔着桌子,舍把手伸过来了,抓住了她搁桌上的手。
他沉着地握着她,她的挣扎渐渐无力。溢过心尖的暖流像白光一样猝然而至,令她战栗,那是他在轻轻叫她,沙沙,沙沙。
那声音太像觉。她想她可以把他当觉吗?请上帝饶恕,她想利用这片刻的黑暗。
就这么长长久久地握着,如果灯不来,好像就要这么一直握下去了。
但并没有,待到他把她冰凉的手捂热,他就松开了她提出要走。
还是在黑暗中,但是夜光已经给了他们朦胧的眼睛。
他推开门,一股寒冷挟着风兜头袭来,她不自觉地叫了声,等下——她把他的外衣拎出来。他正好背对着她,她就张开大衣,给他套上臂膀,然后又绕个圈,转到正面低着头给他扣纽扣。
扣得很慢,但是并不心慌。好像这么做理所当然。他是她的,她一直在等着他。等那么多年,他总该回来了。听说爱情回来过。她想那首歌。
她的发丝垂下来,他帮她撩过。顺带着托起她的下巴,她的眼光还是低垂着不看他,睫毛很长。他延伸过去摸她沁凉的侧脸。小心抚弄着她的偏硬的轮廓。她的身体微微颤栗,他的脸向她凑近,气息渐渐混杂,越来越粗。眼看着一个吻似乎要落下。她闭上了眼,喃喃叫了声“觉,是你吗?”。他一个格楞,猛然站直。而这时,灯亮了,光明倏然而至。
他仓促地走了,她也陷在了潮水一样凶猛的尴尬中。今年早早关店门休年假,跟他是有关系的。她知道。她害怕跟他接触下去。
跟晓苏从出租车上下来,看到他的时候,她还是闪过了短暂的慌乱。
“沙沙姐,你怎么会在这?你的腿,究竟怎么回事?”他表现得很焦急。
她把事故简单说了说。他立即拉住她,说,走,我带你去找专家。
她拨开他的手,说,没有事了。
“为什么不通知我?没有别的意思,至少我认识人,可以找到最好的医院。沙沙姐,你还觉得我们只是陌生人吗?即便你讨厌我,总还有哥哥的关系。”
她抿紧嘴唇。周边都是喧闹声。但是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只有自己寂静的心,在一圈一圈地散发涟漪。那是被他干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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