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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写了信。”
“该死,东方,真让人愤怒。”
“我在乐市,”他说,龙泽希又是一阵错愕,“探案局紧急召我过来。”
“也好,这是应该的。只有你最了解她。”
“这是我的不幸。”
“真高兴你在乐市,”龙泽希大声说,“感觉那里倒安全得多。这么说是不是很讽刺?乐市竟然也有安全的时候。”
“你正在烦恼,对吗?”
“你觉得她会在哪里?”龙泽希搅着玻璃杯里溶解的冰块。
“我们查出她最后这封信是从邮政编码为一〇〇三六的地方寄出的,也就是时代广场。邮戳日期是六月十日,就在昨天,周二。”
“正是她脱逃那天。”
“没错。”
“调查局还不清楚她是怎么逃出去的?”
“是的,还不清楚,”他说,“似乎是游泳渡河的。”
“不,不是那样,”龙泽希疲倦又气恼地说,“一定有人协助,她最擅长指使别人替她卖命。”
“侧写小组接到的电话没完没了,”东方曜曜说,“显然,她寄了一大批信,几乎各大报纸都收到了,包括《虹市邮报》和《乐市时报》。”
“然后呢?”
“这则新闻太劲爆了,他们必定不舍得放弃,泽希。缉捕她时,有关新闻几乎和当年邮包炸弹客或连环杀手嘉南一样吸引眼球,现在她又主动写信给媒体,还可以再热炒一阵,他们恐怕会连她的购物单和打嗝次数都照登不误。对媒体来说,她是个宝库,无数杂志封面和电影剧本在等着她。”
“我不想再听了。”
他们互道了晚安。龙泽希拍松背后的枕头,很想再喝一杯威士忌,犹豫再三还是作罢。他猜测着嘉莉可能釆取的行动,但思路最后都会绕回到龙宁身上。这应该就是嘉莉最原始的动机,因为她忌妒龙宁:龙宁比她更有天赋、更高尚可敬,无论哪方面都比她出众。嘉莉一定要想方设法耗干龙宁的每一滴生命才会罢休。他甚至觉得嘉莉不必亲自出马,只要布下陷阱,所有人便不由自主地自投罗网。她的吸引力实在强大得惊人。
龙泽希睡得极不安稳,梦见了坠机和染血的床单。起初他在汽车内,后来又好像在火车车厢被人追赶。他醒来时刚过六点半,太阳高悬在澄澈的天空,草坪上的水洼亮闪闪的。龙泽希带着格洛克手枪进了浴室,锁紧门迅冲了个澡。他关上水龙头,倾耳聆听警报器是否响了,又跑回卧室检查按键,确认防盗系统没出故障。这时他猛然察觉自己的行为多么可笑、多么不理性,但我无能为力,他害怕。
忽然间,到处都是嘉莉的影子,正在过马路的那个戴着墨镜和棒球帽的瘦削女人是她;在公路收费站紧挨着我车子停车的司机是她;经过布罗德街时死死盯着他、裹着破旧大衣的流浪女是她。任何皮肤、蓄着朋克型、身材细长,或者打扮中性且怪异的人都是她。同时,龙泽希不断提醒自己,他已经三年多不曾见过嘉莉了,无从知道她现在的模样,很可能根本认不出来。
龙泽希把车停在办公室后面的停车场,看见大楼车库门敞开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正熟练而有节律地将一具尸体抬进锃亮的黑色灵车。
“天气真好。”龙泽希向那位穿着黑色笔挺套装的职员打招呼。
“很好,你也好。”他回答。显然他有听觉障碍。
另一个衣着整齐的人下车来协助他,担架的金属脚架哐当作响,车后门随即关闭。龙泽希等着他们把车开走,然后将车库卷门关闭。
第一站是费丁鹏的办公室,他到达时还不到八点一刻。
“还顺利吗?”龙泽希敲敲房门,问道。
“请进。”费丁鹏说。
他正在浏览书架,实验室袍的肩部绷得紧紧的。对他这位副手而言,生活着实不易——他很难找到合身的衣服,因为他细腰窄臀。还记得第—次在龙泽希的住处举行同事聚餐时,他只穿着条短牛仔裤在庭院里晃荡。讶异之余,他也对自己竟然盯着他看了半天有点难为情。倒不是因为他的性感,而纯粹是对他那粗犷人体之美的短暂迷恋。龙泽希不知他怎会有时间将体格锻炼到这种程度。
“我猜你看到那张复印件了。”他说。
“那封信。”龙泽希说,情绪又开始低落。
“是的。”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过期的《虹市药典》放在地板上。
“封面是你的照片和她的旧挡案照。很遗憾你得受这种罪,”他说着继续翻找其他书籍,“前面办公室的电话响个没完没了。”
“上午接到什么新案子吗?”龙泽希转换话题。
“昨晚在虹市高公路上生一桩车祸,乘客和司机都死了。现场检验由老迪负责。此外没别的案子。”
“这就够了,”龙泽希说,“我还得出庭作证。”
“我以为你正在去度假的路上。”
“本来如此。”
“半途被召了回来?怎么?竟然要你从海德岛赶回来?”
“鲍法官。”
“哦,”费丁鹏嫌恶地说,“这是第几次了?我觉得他故意把开庭的日子排在你休息的时候,存心气你。还有别的吗?你专程赶回来就为了他的案子?”
“随时打我的传呼机。”龙泽希说。
“你可以猜猜我接下来要干什么。”他指着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我进度严重落后了,需要一面镜子照照自己有多窘迫。”他自嘲地说。
“难为你了。”龙泽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