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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突然明白了:“这才是相公昨夜里金蝉脱壳的真正目的?”
只是书生不大相信:“谢律何许之人,他已经将公主送出去了,又岂是会为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
方既白道:“昨夜之前,我不敢肯定,但他既然追来了,我就可以赌一赌。”
书生追问:“赌什么?”
方既白笑吟吟一眼看过来,羽毛扇抛向书生,书生连忙接着,又觉得烫手似的差点摔出,因此只好又改为捧着。
火星子从一堆干柴中窜上来,舔舐着鹿肉,方既白将烤得半熟的鹿肉翻了个面儿,重新淋上香油,香气在烈火的催发下四溢而出。
“赌谢律是不是情到深处不自知,赌他是不是真的失去方知后悔,现在正于川上发疯。”
作者有话说:
谢狗发疯这一次就不给大家看了,两年后再见。总之疯得相当严重。
越往北走,卿卿觉得自己的眩晕不适愈来愈厉害,起初以为只是短时间内的水土不服,等到适应了北魏干燥的气候,就能有所好转,可渡过淮河,进入北魏境内之后连续十几日,卿卿的眩晕干呕都没有丝毫转好的迹象,终于在一日风雨交加的颠簸行路之中,卿卿在在马车里吐了出来。
现今她的身份是未能证实真伪的昭阳公主,她身体露出这种症状,北魏众人都不敢小视,加上又早已到了魏国境内,方既白放心地将车赶到镇上,让卿卿先在客栈内歇脚。
随后,他遣人去镇上寻找最好的大夫。
人去后,书生与方既白停在天井内楼道底下的一盆手植罗汉松旁,书生忍了又忍,终究没有说,方既白皱了眉:“欲言又止什么,有话便说。”
书生愣愣道:“是。我瞧公主的这个症状,有点像是……”话音未落,方既白眉心的拗痕更深,书生后头“怀孕”两个字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嘴了。
公主曾是谢律的外室,倘若两人之间清清白白,那还叫什么外室?多半早已有染。算算日子,他们离开陈国也已经有一个月了,怀孕出现孕吐的反应是极有可能的。
方既白声音略显沉闷,“此事万勿声张。”他转身踏上了楼梯,登登登几声,书生看着他上楼去了。
卿卿昏昏沉沉地将坐在胡床,将身子靠在一座透雕百子送春图的梨木屏风上,她凝着眸光,一瞬不瞬地看了那上头的图案老久。
起初没有反应,看着看着,也不知何时,一道灵光乍现,不,是一道天雷劈进了她的脑海。
她这一路以来的种种反应迹象,头晕,嗜睡,干呕,倒像是……
犹疑不定间,屋门被推开,雪落得紧,他走得虽急,毛领间还是粘上了无数碎琼,一到了温暖的屋内,雪粒便融化成了水,在走动间摩擦着颌角,冰冰冷冷的,却刺人清醒。
方既白来得很快,但到了卿卿的面前,他的脚步放缓了:“公主,无论如何,公主无需担忧。”
卿卿已经懂了他的意思,正要说话,没过多久,大夫便跟在书生身后来了。
这大夫来得匆忙,只来得及带一些基本的药材和器械,方既白侧身让开,令他为卿卿看诊,大夫连忙坐下,“请夫人将手腕向上,靠在脉枕上。”
卿卿依言行事,波澜不兴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可卿卿知道自己此刻的内心已经紧张高悬,当然,她盼着不要是。
可事与愿违,那大夫是个名医,不消片刻,便已号脉完毕,他礼节备至地收好自己的脉枕,对卿卿缓言道:“夫人的脉如珠走盘,往来流利有力,是滑脉,夫人有孕了。”
卿卿怔了一怔,虽然有过猜测,但其实完全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不过,”大夫沉吟着道,“夫人的脉象有些不稳,这一胎坐得不牢实,在下看夫人眼有疲倦之感,似是风餐露宿,赶路夜行所致的脾虚、肝气不足,这样的赶路对坐胎是非常不利的,这孩儿,夫人以打掉为宜。若孕养于母体当中,等到月份更大,仍有危险,届时倘若滑胎,于夫人身体更有损害。”
卿卿道:“那就打掉。”
她毫不迟疑地回答,平静至厮。
就仿佛这一胎怀的不是她的孩儿,这胎不坐在她的腹中,打掉胎儿于她丝毫无损一样。
但方既白更为谨慎:“若现在打掉,对她的身子有什么损害?”
大夫迟疑着道:“夫人身体孱弱,不易受孕,敢问夫人,可曾受过重创,心、肺之处,有凝滞疼痛之感?”
卿卿想着大夫果然是名医,一号脉便已看出她心肺受过伤。
她轻轻点头。
大夫转向方既白行礼:“郎君需得谨慎,夫人这胎不稳,身子也弱,本不宜养胎,但若是打掉,将来恐再难怀孕。”
“……”
卿卿皱眉道:“难道就非得生谢律的孩儿不可?”
方既白道:“我们知晓了,你先下去配药,便就待在客栈中随时待命。”
大夫躬身道:“谨遵吩咐。”
他下去了,两名婢女珠箴与玉燕将卿卿从胡床上搀扶起,卿卿坐直了身子,再不敢折了自己的肚子,免得腹中孩儿受到挤压,她虚弱得脸色发白,神情却如大夫所言那般虚弱疲倦,方既白上前行礼:“怪臣思虑不周到,赶路太急,让公主伤了身子。”
“无妨,不怪相公,我也归心似箭,”卿卿是一块无根之木,漂浮在茫茫的人海上,十余年了,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姓甚名谁,家在何方,她比方既白更想回到自己的故土,卿卿支撑起身子,勉力道,“这个孩子是谢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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