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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头来看梨香院,安顿好了迎春和黛玉之后,宝钗才发现文杏一直没回来,便叫莺儿去找。
莺儿去了不到半刻钟,就一脸灰白的冲了进来:“不好了,前头二老爷动了板子,说要打死宝二爷。大老爷在一旁站着,文杏在地上跪着,只怕是···”话未说完,薛姨妈和宝钗同时白了脸,怕是文杏被两位老爷撞见,胆子又小,又不禁吓,将宝玉那些混账话全给交待了。
薛姨妈匆匆撇下姑娘们,扶着丫鬟同喜、同贵急急就往园子里赶过去。留下白着脸的宝钗和探春相对坐着,唯有惜春年纪最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一心惦记着屋中两个姐姐,不知道被宝玉气得怎么样了。
薛姨妈赶到的时候,正好踩着史太君脚跟。史太君一见她就没了好脸色,她本来就把带坏宝玉的责任归到了薛蟠头上,又因为是薛家的丫鬟把宝玉的话说给贾赦、贾政听的,当即恨上了薛家。
薛姨妈自个儿还觉得委屈呢。你们家的小爷不说正经话,还牵连上我们姑娘的丫鬟,被扣在这里看打人,生生吓了个半死。那些混账话,就算是薛蟠也是不会说的,你们娘们儿们一个个的,自己没教好儿子、孙子,倒知道怪别人。当下薛姨妈就彻底坚定了不跟王夫人做亲的信念,她儿子被打成这样,肯定要记恨道自家头上,以后闺女进了她家的门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此时,宝玉已被打得出气多入气少了,贾赦看着也要出人命了,急忙叫停道:“我看不得这么生生打死的场面,我得先走了。这丫鬟是谁家的,谁就赶紧领走吧。老二你们记得收拾好,别叫哪个嘴碎的把这话传出去,得罪了满朝文武,老子可不想陪你们受罪。”说着,急急忙忙走开了。
贾赦一走,史太君就不让贾政再打了。贾政自己也下不去手了,毕竟他还不想真的打死儿子,刚刚做的,除了真生气,倒也有一半是给贾赦看的。现在贾赦拔腿走了,他也可以不用继续演了,赶紧救治才是正事儿。
只是宝玉这顿打可没法请太医,说不清楚,只能自家拿丸药试着治治看。
薛姨妈环顾四周,见二房一家子俨然记恨上她们薛家了,心里也有气,便叫同喜过去把文杏拉起来,口中只道:“这丫鬟不醒事,什么话都敢说,回去了我自然教训她。”其实这话何尝不是在说宝玉不醒事,什么话都敢说呢。
王夫人自然听得出妹妹在讽刺宝贝儿子,心下大怒,只道:“宝丫头往日看着是个好的,怎么连个丫鬟都教不好?老爷们儿说话,也有她插嘴的道理?”
薛姨妈道:“大老爷问话,谁敢不答?只是这丫头也实诚,竟然一句不差都给学了,若是懂事些,知道隐瞒个一星半点,也不至于打得这样重。好在我家中有些丸药,十分有效,回去便叫人给姐姐送过去。用法也简单,晚上把药用酒研开,替他敷上,把那淤血的热毒散开,可也就好了。”
王夫人咬牙道谢:“多劳你费心了。”说着,抬宝玉的人已经到位,拿藤屉子春凳抬进园中,送回怡红院,史太君和王夫人都跟着过去,贾政自去外院书房长吁短叹。
薛姨妈带着丫鬟们回房,只吩咐拿药,并没有说宝玉挨打的细节,宝钗拉着探春宽慰道:“如今那园子里怕是也顾不上你,不如悄悄叫丫鬟回去拿几件衣服,来我这儿住几日再回去。”探春六神无主,连连点头,幸而丫鬟侍书素来还算胆大,悄没声儿的跑进园子,回秋爽斋拿了探春的衣裳妆奁送到梨香院。
一时,薛姨妈进屋去看迎春、黛玉,见黛玉已经醒了,怔怔的靠在迎枕上,犹自无声抹泪。迎春微蹙眉头,还沉沉睡着,但显然也并不安宁。便小声对黛玉道:“玉姐儿醒了,可出来坐坐?”
黛玉点点头,轻轻起身,不惊动迎春,出到外面,见探春的丫鬟正抱着衣服妆奁,宝钗的丫鬟文杏白着脸跪在地中间,不知究竟,忍不住问道:“这是闹些什么?”
探春方拉她过来,小声说了宝玉挨打的事情,黛玉恨道:“该打!”这句话声音大了些,将屋内的迎春给惊醒了。司琪听见声音,急忙进去服侍,待迎春出来,又问了一遍,也道:“打得好!”
探春哭笑不得,也不好深劝,只能呆坐着,宝钗倒是十分伶俐,左右劝着迎春并黛玉,到底给逗笑了。
迎春想起宝玉的话,仍然生气,收了笑意,道:“既然我们老爷也知道,我也该家去说一声才是。”黛玉和惜春便一起站起来,要跟她回去。
宝钗见黛玉面上尤挂着泪痕,劝道:“好歹净了面,重新梳妆了再回去。不然别人还道你在我家受了多大委屈呢。”说着便叫莺儿将自己的梳妆匣子拿来,又命打水替黛玉梳洗。
薛姨妈亲自扶着黛玉鬓发,给梳了几下,抿好头发,黛玉领情,十分感谢,一时便不再说急着走的话了。因为也不知道那边园子里闹腾好了没有,姑娘们也怕走出去撞上,未免不好看,便叫丫鬟们往来打探,自己在薛姨妈的招待下坐着吃茶。
却不料,丫鬟们带了凤姐儿进来,姑娘们急忙站起来行礼,凤姐儿连连摆手,叫坐下,道:“快别行礼了,正经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吧!这怎么就打得这样急,又这样狠了。听说咱们老爷也在,莫不是老爷挑唆的?”这话是冲着迎春小声问的。
迎春面上一冷,道:“二嫂子怎么就觉得宝玉一定是好的?他自作下孽障,活该受罚,同咱们老爷什么关系?”
凤姐儿被她怼的一愣,心道二姑娘这脾气怎么越来越古怪了,说发作就发作,都不待有个缓冲的,遂拉着薛姨妈的手,笑道:“好姑母,你告诉我,究竟是谁惹了我们姑娘了?”
薛姨妈叹口气道:“论理我不该说这话,但你们也该管管宝玉那孩子了,今儿在我这里胡说倒也罢了,若是改明儿在外头也这样,怕不是一顿打能了事的。”
这话只听得凤姐儿越发糊涂了,却偏偏没一个贴心的愿意给她解释,只急的她抓心挠肝的。
迎春道:“二嫂子既来了这里,太太那儿谁服侍?”
凤姐儿道:“太太也听说了宝玉挨打,跟着去瞧了,因不知道究竟,又听见有咱们老爷在跟前,便叫我来打听。”
迎春便道:“那我回去同太太说。”说着就起身要回去,今儿她真是被气狠了,只想赶快回到自己院儿里去,要发脾气也好,要摔东西也好,总不能在别人家折腾。
凤姐儿拉她坐下,道:“这会子谁都别出去才好,门口乱糟糟的,没得冲撞了。”宝玉刚进大观园就挨打了,正好堵在大观园通往荣侯府的路上,婆子丫鬟并小厮清客挤成一团,姑娘们可不能过去让人臊了皮。
薛姨妈笑道:“也只有你这样的泼皮破落户不怕被人瞧见,大模大样的过来。”
凤姐儿笑道:“我们爷们儿都不管我呢,姑母倒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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