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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路的是绿管,说一句:“到了,”吕湘波注目面前的月洞门,门内只得两个总角小丫头,此外并无外人。吕湘波大为恼怒,她竟然敢怠慢我?并不出来迎接。走到这里并不能回去,只能压着火儿往里去。
院中颇多婆娑之花木,吕湘波又看得心旷神怡。再看廊上,垂垂竹帘内隐隐有笑声传出来,还是没有人出来接她,只有丫头打起竹帘来笑容满面:“姑娘刚才还在说呢,可巧儿就来了。”
吕湘波恨得要咬牙,刚才还说我,你倒是出来迎一迎,你并不是王妃,这就是你一个小商人之女的待客之道。难为我可巧儿就来了,我要是不可巧儿,倒要累你念上好几次,把你念累了,只怕还要埋怨我呢。
进来房中,里间笑语声更清晰。“我爹我妈打着不让我们去,三哥带我钻狗洞就出了门,”说话的是韦大人家最小的女儿婉如。大家正笑着,红笺才低低告诉真姐儿:“吕姑娘来了。”
真姐儿这就站起来整整衣衫,看这个进来的小姑娘。上午已经知道同年,此时看她气度优雅清灵,只是有些眼睛朝天,又带着些火气在面上。真姐儿窃笑,表哥定是压着她来陪我。你可知道,我也不乐意让人陪呢。
丫头们时时跟着,这起坐又多了四个人陪着,真姐儿也觉得拘束,觉得很是不习惯。至于不迎吕湘波,这不由真姐儿做主,全是在红笺和妈妈们手中掌着。该起来迎就会说,没说当然不迎。房中来的前三位都是恭敬进来请安,独后面这一个出迎,那肯定是不对。
真姐儿在想心思,吕湘波在打量房中。高几上摆着的兰花让吕湘波面色微变,这兰花绝品,她房中随便摆着,真是小家之女来到王府,这就要糟蹋东西。再看她身上,轻红色罗衫绣的是瑞草多福;手上碧玉镯,头上宝石簪,这样的人当然要是满面春风才应该。
别别扭扭请安过,宾主各坐下来,吕湘波才看到真姐儿倚着的小桌子竟然是整块青玉剖成。王爷这待客之道也过了吧?吕湘波正在挑赵赦的错儿,冷不防华姑娘沉鱼问她:“又看了什么书?”再对真姐儿道:“这是我们这里的才女。”
吕湘波挑一挑眉头,把对那青玉案的不满泄在话里:“昨儿看过一本诗,全无意应是抄袭,不是赏花就是赏月,”话锋一转抛到真姐儿面前:“想来姑娘一定有好书看,何不对我们说说?”
人是傲气人,话是傲气话。真是逼着人肚子里笑话这样的人。真姐儿面上笑容不改,在心里只是窃笑。什么东西!就有这样口气!古来诗句不是赏花就是赏月,古来小说不是政治就是恋情,题材一样意思不同。到这样狂傲人嘴里,就成抄袭。说这样话的人多是一目十行,老书不能领略意思,就来评论书。真是不长眼睛说得出口!
“我最近看的孝经,”真姐儿实话实说,虽然说得含蓄,吕湘波也觉得被刺一下。邹掌珠年最长,一向看不惯吕湘波没看几本书,就觉得自己样样能批驳。邹掌珠也接话道:“女儿家以针指为主,再就看些孝悌的书也罢了。就看书也是要虚心才好,胡乱评论是没见识。”
这话说得重了,真姐儿也能听出来这两位姑娘的不对。她只微微一笑,人,还是少说多看的好!
邹掌珠把话说重了,吕湘波面上变色。真姐儿为解这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儿,对红笺含笑道:“表哥给我送的果子,这就拿上来吧。”红笺答应一声出去。吕湘波借着这句话儿道一声谢,把自己尴尬解开。
真姐儿斜斜倚着青玉小桌子,长袖飘洒在她衣上,上面桃花瓣儿的镶边粉红嫣然,真姐儿唇边笑容也嫣然:“说你来陪我,我喜欢着呢,以后和三位姑娘一样,还请常进来。”
来前诸般腹诽的吕湘波在这一刻自惭行愧,这微微含笑说话的气度,只在自己上不在自己下。耳边听到脚步声轻响,丫头们送上吃的来。每位姑娘身边摆下几个果碟子,清一色火红色玛瑙。上面摆着红嘴儿大白桃、紫嘟嘟的葡萄,还有西瓜和切成片的雪白莲藕。
吕湘波用过一片莲藕,心中滋味儿难言,这是西北不是江南鱼米乡,这样清甜无渣的莲藕只能是南边儿运来。这位沈姑娘奢侈得可以,这一片莲藕运到这里,不知道是什么价钱。
小才女来到这里,气焰就被打了一下。掂着一片莲藕在吃的真姐儿,虽然不喜欢吕湘波对自己的傲慢,可是也不觉得得意。
三人行必有我师,三个人行也必有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房中不过些许人,吕姑娘就吃了瘪。想来她不喜欢我,也算是正常。真姐儿虽然不大,也不愿意同小姑娘们斗气。她垂着眼帘吃东西,其实心里在想表哥为什么让她来。
房外有笑语声,丫头们回话道:“姨娘们来给姑娘请安。”房中几位陪伴是见过的,只有吕湘波又吃了一惊。竹帘打起姨娘们进来,恭恭敬敬请过安,施姨娘从来话少,水姨娘最是话多,这就笑道:“姑娘们在陪,我们来得不巧了。”
韦婉如欠欠身子客气地道:“我们就要走了,姨娘们来得正好。”外面天气是近半下午,吕湘波存心来得晚,略坐一会儿就可以告辞,她是不想多陪真姐儿的意思。一会儿有心想看姨娘们和真姐儿说什么,偏生又要离开。
四个人一起起身辞出来,真姐儿只榻前立着,含笑颔并不相送,让吕湘波又怒从心中起。真姐儿娴雅气度带来的好印象这一会儿全然不在,吕湘波带气出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对韦婉如道:“婉如妹妹最知礼节,对姨娘们也这样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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