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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头的泡桐树枝凋叶零,整个村子也拢了一层寒霜。
奉山村地处西南与中州交界,鲜少飞雪,冬日里多是阴沉连绵。
一阵寂寥中,倏地响起犬吠。毛色纯黑的犬只在乡间小路蹦跶,几个月的时间,小黑个头蹿了一截,如今勉强与杜长兰的膝盖齐平。
“小黑~”杜蕴从他爹怀里探出半个小脑袋,扔出一块果干。
小黑一口叼住,激动的人立而起,扒拉杜长兰的腰。被杜长兰低斥一声,老实了。
杜长兰将儿子搂紧些,他特意选择白日归家,便是想着暖和,不想飒飒湿意浸过棉袄往皮肉里钻,仍然冻得人一哆嗦。
杜长兰加快脚步,路上碰见姚四郎他娘,杜长兰挥手打招呼。
姚家老娘笑道:“你今儿赶得巧儿,你两个姐姐也回门了。”
杜蕴好奇的从他爹怀里探出小脑袋,玉一般的小童戴着一顶明黄色的虎头帽,衬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可爱极了。
姚家老娘见之心喜,忍不住捏了捏小孩儿的脸蛋,她大约在外面站久了,手指粗糙又冰凉,冷的杜蕴一激灵,小孩儿却没有躲,软软问好。
杜长兰借口往家赶,告别姚家老娘,他抚了抚儿子的小脸,带有薄茧的手指温热熟悉,杜蕴像只奶猫似的蹭了蹭。
他仰着小脸道:“爹,我都没有见过两位姑姑。”
秋收之后,杜家两个女儿回门了一趟,只是那时杜蕴跟着他爹去学堂了,所以错过了。
仔细算来,这还是他头回见杜家的两个外嫁女,忍不住捏了捏小手。
也不知两位姑姑会不会喜欢他。杜蕴小大人似的吐出一口气,呵出的气雾升腾而上,像一朵云,又像一朵棉花,消散在空气中。
杜长兰夸他:“你怎么随口吐雾,都这般与众不同。”
“诶?”小孩儿被转移注意力,专心自己吐气的形状,最后差点缺氧,逗得杜长兰哈哈大笑。
杜家院门应声而开,一名内着袄裙外套蓝色棉褂子的年轻妇人嗔道:“隔着门都听见你的笑声。”
杜长兰从善如流道:“二姐好。”
时下人家孩子多,为了区分,男女分开排序。
杜蕴从他爹怀里下地,上身鹅黄色短袄,下着草绿色棉裤,头上顶着明黄色的虎头帽,像模像样给杜二姐作揖问好,随着他的动作,帽上的两个小耳朵跟着一颤一颤。
杜二姐去岁生下幼子,见杜蕴小脸严肃,行为文雅,活脱脱一个小书生,怎么看怎么喜欢。
她一把抱起杜蕴朝院里走,哄着小孩儿说话。小黑抖了抖耳朵,跟上二人。杜长兰反手关门,笑盈盈跟在他们身后。
“小叔——”
一道残影冲来,杜长兰飞手将人拎个正着。他盯着杜成礼,眯了眯眼:“我记得你秋后入学了,怎的还这般莽撞。”
杜大郎从堂屋跟着行出,没好气道:“这小子念书也不认真,亏瞎了银钱。”
厨房门外择菜的张氏脸色一垮,刚要怼将回去,杜长兰先道:“大哥也太心急了,这才哪到哪儿,我现在都还在念呢。”
算上原主念学时间,加上杜长兰穿来的大半年,足三年有余。
杜成礼满打满算也才念两个半月,根本不算什么。
张氏脸色缓和,飞快剐了丈夫一眼,又继续忙活,今儿两位姑子回门,得弄丰盛些。
那边说话间,杜长兰进了堂屋,将书箱往柜上一放,在下首落座。
“好些日子没见大姐,如今瞧着越发盈润富态了,看来大姐夫待大姐很是不错。”
杜大姐睨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她年岁略长,脸面儿偏圆,原是和善喜气的相貌,却偏爱摆着脸。
她询问杜长兰近况,堂屋里一时只剩下男子含笑清越的声音。
杜大姐略略颔首,“你也大了,稳重些才好说人家。”
杜长兰打哈哈混过去,将书箱里的礼物拿出来,逗得小辈们雀跃大叫,堂屋一时热闹无比。
杜大姐瞥了一眼杜二姐怀里的小孩儿,孩子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瞧着不像农家小子,倒像富人家的哥儿。一看就知道养的极好。
她唇瓣紧抿,一个流民堆里捡的孩子,哪值当这么费心,往后长兰有自己的儿女,这孩子又要抢夺多少家财走。
爹当初真是糊涂。
或是感受到杜大姐不善的目光,杜蕴小声道:“小姑姑,劳烦您放我下地,我许久没见兄姊,也想与他们叙叙旧。”
杜二姐最后贴贴小孩儿的脸蛋,才把人放下,杜蕴落地又是一礼,退后三步才转身跑开。
杜二姐看的啧啧称奇,泼皮混赖的小弟居然能教出如此有礼的儿子,太阳打西面出头了?!
她坐回八仙桌边,众人闲话家常,须臾杜家小院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
张氏手脚麻利,将昨儿买的上五花冲水,锋利的刀刃划过,一片又一片规整的肉片码在碟中。
而后取了剩余瘦肉,飞快垛成肉茸,王氏见状去院里扯了把青嫩小葱,切的细细的拌进肉茸里。
张氏扭头去灶间揭开木制锅盖,用筷子戳了戳排骨,见差不多了舀起装盆。
铁锅简单清洗,抹布一抹,倒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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